“荨荨睡着了，还要带回去吗？”
“带走，她明天早上还要上学。”
这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如果明天早上，荨荨发现这不是他们家，回去肯定会跟他闹的。
之前有一次就是因为应酬耽误了，他第二天下午去幼儿园接他的时候，小姑娘生气了，眼睛哭得红红的，控诉着爸爸不要她了。
从那以后，不管多晚，时易都会把荨荨接回家。
“妈，您去休息吧，我把荨荨抱走了。”
推开房间，时易刚把荨荨抱到怀中，就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她眉头紧锁着。
时易也没说什么，抱着荨荨出来了，刚放到车上，小姑娘就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时易。
“爸爸，我骗奶奶的，我没睡着。”
“我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肚子疼？吃冷的了？”
“爸爸，我不敢睡觉，我怕你不来接我，我一直在等着你的。”
时易给荨荨系好安全带，手在荨荨的脑袋上按了按。
“所以，你在等我的时候觉得无聊，是不是吃了什么冷的东西？”
荨荨知道瞒不住了，她拉住了时易要拿开的手，紧紧抓住：“爸爸，我就喝了一点果汁。”
时易就知道，他另一只手安抚着荨荨：‘乖，爸爸不会不来接你的，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不会食言，后天你家庭日我也会去，你先把爸爸的手松开，我送你去医院。’
荨荨这才露出痛苦之色：“爸爸，为什么爷爷奶奶也喝果汁了，他们的肚子就不痛呢？”
“因为他们是大人，你是小孩子，你肠胃本来就不好，下车不许再吃冷的，知道了啊？”
荨荨声音很低：“我知道了，爸爸。”
她的情况不是太坏，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时不时的痛呼一声，索性很快就到了医院。
***
“给，你的药，这才对嘛，有我这么一个条件在，不用白不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是不是你第一个见的朋友？如果不是的话我可吃醋了！”
程嘉言坐到黎慕然身边，顺手递给了黎慕然一杯热水。
“昨天回来的，后天要参加一个活动，早就定下来的，不然我应该不会回来吧。”至少不会回来的这么早。
“无所谓啊，我们要是像你了，抽空可以去看你的，你最近情况怎么样？”
黎慕然低头，手上翻看着药袋子里的药。
不怎么样。
“你也看见了，我在做抗争，放心啦，我不会做傻事。”
程嘉言不信，五年前，黎慕然出事之前的那个周末，她刚从黎慕然那里回来。
黎慕然说她很好，很快就要好了，她会好好的生活。
结果呢，不过几天而已，他们差点阴阳相隔。
“哎，然然我跟你说，你说的……等下。”程嘉言的视线落在走廊前方拐角的地方。
“怎么了？阿言，你要说什么？”
“那个，我还有些东西没给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程嘉言就走了，走到刚刚那个拐角，沿着刚刚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时易。”
时易听见声音回头。
“荨荨怎么了？”
“肚子疼，我现在带她过去打针，着凉了。”
程嘉言走近，荨荨正趴在时易的怀中，那双眼皮都没有什么力气撑着了。
“荨荨，很难受吗？”
“不会，有爸爸陪着我，我就不难受了。”
她刚刚还跟她的妈妈讲过话呢，这小家伙肯定也很想她的妈妈吧。
程嘉言警惕的往刚来的地方看去，她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谁知道黎慕然居然跟过来了。
只不过时易和荨荨是背对着黎慕然的，他们谁都没有看见黎慕然。
“你今天值班？”
“嗯，对，我值班，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跟我说。”
“嗯，麻烦了，我带荨荨先走了。”
程嘉言再次警惕的回头去看，结果黎慕然走过来了。
这是意料之中，不管黎慕然对时易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时易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可是黎慕然拿命换来的。
时易往远处走，黎慕然也走了过来，走到程嘉言面前的时候，她挺了下来。
“阿言，那时荨荨吗？”
程嘉言点了点头：“当然了，不然时易大半夜的带谁来看病。”
除了荨荨，哪个孩子都得不到时易这样的待遇。
“阿言，我先走了。”
“手机别关机。”
“好。”黎慕然跟上了时易。
时易走的很着急，她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还好她没有跟丢。
她看见时易抱着荨荨进了病房，这么冷的天，时易只穿了一件衬衫，他的衣服都裹在了荨荨的身上，黎慕然看见了。
时易是个好爸爸，她不否认。
黎慕然站在病房门斜对面的位置，她看见护士进去了，没多久又出来了。
她这才抬脚缓缓走过去，心中五味杂陈，忐忑不安，她离开了三个月多了，荨荨会想她吗？不，会怪她吧，肯定会的。
黎慕然想至此，产生了退缩的念头，可身体却一直支持着她前行，她想见荨荨，疯狂的想念。
那是她的孩子。
门推开，房间里的两个人在讲话，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
她能听清，是时易在说一些安抚小孩子的话。
他不喜欢小孩吗？不，他很喜欢，当年只是意外，看他对荨荨多好。
可她……
“荨荨，你怎么了？”
时易手中端着一杯热水，这声音想起的时候，滚烫的水抖落在他的手背上，热水经过的地方留下了刺眼的红。
“爸爸，是妈妈。”
荨荨是对时易说，而不是开心的冲黎慕然喊一声妈妈。
黎慕然侧过脸去，看向别处，主要还是想要控制一下情绪。
时易瞥了一眼手背上的红肿，藏到伸手，站了起来：“你跟妈妈讲话，我去找一下你许叔叔。”
“好，爸爸早点回来哦。”
“嗯，你要乖，有事打我手机。”
“我直到了爸爸。”
时易面无表情的从黎慕然的身边经过，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看黎慕然一样，就好似那里只有空气。
黎慕然想开口，张开嘴巴却不知同时易说什么。
终究还是时易先开口了，在他将病房的门关上之前。
他说：“黎慕然，你出来一下。”
黎慕然便挪动着木讷的身体，走到了外面。
她没看他，她看着窗外的黑夜，泼墨般的，却远不及她心中的黑暗。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把婚离了，至于荨荨的抚养权我不会跟你抢，我尊重荨荨的选择。”
“就这些了吗？”
“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黎慕然看见包中的药盒子露出一脚，她立马将那盒子用力的往里塞。
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是静止的，是心最疼的这一刻，时间停下了，无限循环的心痛。
“没什么，我去照顾荨荨。”
“黎慕然。”
黎慕然停下脚步。
时易开口：“我确实还有话要跟你说，祝贺你终于摆脱了我，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电话，这婚离的越早越好。”
“知道了。”
时易走了，黎慕然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荨荨坐在病床上小小的一团，这个在她身边六年的小孩，他们是母女，曾经他们无话不谈，曾经她看见她的时候，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会向她飞奔而来。
可如今，坐在病床上的她，表情确实那么的陌生，仿若荨荨面对的不是她的妈妈，只是没多大关系的阿姨。
“荨荨，怎么了？”
“爸爸说我是因为吃了凉的东西。”
她的肠胃向来不好，这一点黎慕然很清楚，所以平时荨荨吃的东西，她都准备的十分仔细。
“还疼吗？”
荨荨摇了摇小脑袋：“不疼了，打针了就好了。”
片刻的沉默，却似一个世纪那么长，从前她总是坐在她的身边呱呱说个不停，可现在却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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