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黎慕然下意识看向了时易。
时易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匆匆错开，好似谁都没看过谁一般。
为了让时易不起疑心，黎慕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了何衍的电话。
“喂。”
“慕然吗？我是何阿姨。”
居然不是何衍，那何衍呢？黎慕然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
有了这个想打之后，黎慕然立马站直身体，见时易还在刷碗，她后退几步离开。
“何阿姨，何衍呢？”
“慕然，你能来看看何衍吗？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阿姨没别的要去，你来看看他，哪怕陪他一个钟头也行，我想让他没有遗憾的走，你能答应阿姨吗？”
现在吗？如果她现在离开的话，时易怎么办？时易也是刚经过严重打击的人，可转念又想，何衍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两边该怎么选择？似乎没的选择，可她又必须要做出选择。
黎慕然纠结的抓住了衣服的下摆，指甲深陷在肉中。
为什么？难题接二连三？
“慕然，你在听阿姨说话吗？阿姨知道这样不合理，你放心，如果你答应的话，你学校那边，还有各种证件，我会让人帮你办好的，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放心，等你适应了这边的环境，我会帮你在这边找最好的学校的。”
这些，莫云韶通通都跟她讲过，甚至莫云韶讲的比这些还动听，可能她铁石心肠吧，她并不为之所动。
“慕然，可以吗？我跟你和叔叔就这么一个孩子，何衍离开了，我们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我跟你何叔叔会把你当成女儿，你小的时候我们就很喜欢你，你忘了吗？”
“何阿姨，我没忘，我……”
“嗯，还有什么要求，慕然你尽管说，阿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联系了你，你就当做完成一下何衍的遗愿好吗？”
从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中，黎慕然听到了一个母亲的崩溃，何阿姨现在肯定觉的天都塌了吧。
如果是她的话，她完全承受不住。
何叔叔和何阿姨就何衍一个小孩，记忆中的何叔叔是一个很阳光的叔叔，爱笑，经常会给她买玩具，童年中，她时常会在何叔叔的背上肆无忌惮，何叔叔从来不会生气。
何阿姨更不用说了，没莫云韶一半的心思多，对她很好，至少好过当年的莫云韶对她。
如果就这样让何衍带着遗憾离开的话，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肯定会的。
可是时易怎么办，她爱的人是时易。
如果她现在离开的话，她跟时易以后就再也不可能了。
转念一想，她跟时易也已经不可能了吧，他们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何阿姨，谢谢您。”
“慕然，你不来吗？”
“阿姨……你再让我想想，好吗？”
“可是……可是，何衍的身体等不了了，慕然，你能快点吗？”
那边是已然崩溃的哭声，黎慕然听了，心抽痛不已。
她还想这两天何衍怎么没跟她通电话，之前明明都是一天一次的。
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声音，夹杂着叫喊声和呼唤声，以及乱七八糟的脚步声。
那是黎慕然听不懂的语言，她张了张嘴巴，想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挂断了。
耳边突然安静了，黎慕然的手臂无力的放回了身侧，掌心很指甲戳的很痛。
她落寞的背影和窗外的暖阳形成了一副画，一副叫寂寞的画。
“是谁？”
半晌，后面传来声音，黎慕然回头，对上时易那空洞的眼神，对啊，时易也需要她，现在是正需要她的时候。
“一个朋友。”
“陪我出去走走？”
“好，时易，我去给你拿条围巾，今天天冷，你等等我。”
黎慕然去卧室给时易拿了围巾，出来，仔细的给时易围上。
“好了，我们走吧，去哪？”
“去我们的高中好不好？”
黎慕然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他们的高中，也是时易和时优的高中。
那里的记忆肯定很多，黎慕然要尽可能避开让时易触景生情的地方。
她还是拒绝了时易：“时易，今天是周末，学校应该没人，我们去看看爷爷好不好？”
见了这一次，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这已经是毫无悬念了。
过了今年，明年若是有机会再见到时易，他们不是冤家路窄便是形同陌路。
“好。”
黎慕然的手转而抓住时易宽厚的手掌：“钥匙给我吧，今天车我来开，你就……负责听我的话好吗？”
你给我好好的活着！
拿过了钥匙，黎慕然故作轻松的挽住了时易的手臂，紧紧的。
“时易，好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
“为什么？”
电梯里那光滑的镜面映出了黎慕然的侧脸，她好恨她如今这副虚伪的嘴脸。
尤其是这假，她的眼睛闪了闪，垂眸沉思：“如果早点认识你的话，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就会更多了吗？”
“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对吗？”
“嗯。”黎慕然的声音很轻，轻到可以被忽略。
相对于上一次见到爷爷，这一次老人家的精神头明显好多了，苍白的脸渐渐的也有些了红润的气色。
只是还是很瘦，站在风中等待他们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单薄，身上的棉衣空空荡荡的。
黎慕然走近，嘴角上扬，一抹真诚的微笑：“爷爷，好久不见，您怎么不在房间里等我们？外面多冷啊。”
两人相依着走进了房间。
“爷爷有些等不及了，想看看优优和小易。”
“对了爷爷，我给您织了条围巾，先说好了，不许说丑。”
这条围巾是前段时间在冉可家的时候，黎慕然跟冉可的妈妈学的织法，前几天休息的时候跟冉可在一起织的。
“爷爷怎么会嫌弃优优，优优好棒，学会织围巾了。”
“这个很简单的。”黎慕然从纸袋中拿出了一条黑色的围巾。
即使年迈，老人家的脊背愈渐佝偻，给爷爷围围巾的时候，黎慕然还是需要踮起脚尖。
“哇，真帅，爷爷，您年轻的时候好高的吧，肯定也好帅呢。”
“优优不记得了，你看过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还嚷着要找一个和爷爷一样帅的男朋友。”
这是优优的事情，她自然不知道。
她不是优优。
“当然没有，但是我没见过爷爷年轻时的具体模样。”
“说起来，爷爷的这些个孩子里，也就小白长得和我年轻的时候最像，身高嘛，就跟时易这样，哎想想，那个小子有段时间没来看爷爷了，平时就他来最勤快。”
听见这话，黎慕然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时易，时易在泡茶，没有一点反应。
黎慕然只能圆滑一些：“小白哥哥吗？爷爷，您不知道小白哥哥多受女生欢迎，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有多帅了，那奶奶是怎么征服您的。”
“是我追你奶奶的，你奶奶那时候是他们村有名的女裁缝，她当然看不上我这个什么都没有还憨头憨脑的当兵的，吃苦不说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家一次，但是爷爷呢，懂得坚持，把你奶奶感动了，你奶奶才答应跟我试试看。”
“时易跟爷爷一样。”
都是很长情的人。
“时易也有追了很久的女孩子？”
时易递了一杯茶给爷爷，说道：“嗯，而且跟爷爷一样，她答应我了，我们现在在一起。”
“等结婚了，记得跟爷爷说。”
时易微笑：“等我们结婚了，爷爷就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还是不要了，我住这里挺好的，清净，你们到时候小两口过你们的，我这糟老头子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
黎慕然听说过，并不是时家的人不接爷爷回去，而是爷爷坚持要留在这里，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
“爷爷，您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住？”
“我啊，喜欢这里。”
就只是喜欢吗？好像还有隐情，不愿意说出来的。
就在黎慕然纠结要不要再问的时候，时易突然开口了：“爷爷，我听小姑姑说过，这里原本是你跟奶奶定情的地方，是吗？”
老爷子点了点头：“是啊，五六十年前的这里，是一条河，水是山上泉眼流下来的，环境很美，而且在这里，你奶奶就葬在附近，我这样不是距离你奶奶更近吗，她怕孤独，我也答应她会好好的活着，我也只能这么陪着她。”
黎慕然低下了头，蹭了蹭眼角，时易是随了爷爷吗？这么痴情做什么？
她内心的负罪感真的好重。
压的她喘不过气。
是一种很热很热，全身的毛孔却全部被堵住流不出汗的那种感觉。
“所以，这就是您在山上建了那栋别墅的原因吗？”
“嗯，本来打算跟你奶奶养老用的，可惜你奶奶走的太早，时易答应爷爷，要有一个幸福的小家，你的性格和爷爷的性格很像。”
“好，我答应您。”
关于山上爷爷分给自己的别墅，还有爷爷坚持不肯回去的原因，时易听时粒提了那么一嘴，他一直以为时粒是在跟他开玩笑的。
没想到是真的。
他也想，一辈子都守着黎慕然。
可是，他抱的越紧却越觉得黎慕然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的心里十分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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