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是哽咽着说的，然而他又笑了，真是一个很烂的理由，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习风，对不起。”
他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说这个话？可是他确实欠她一辈子的歉意，有那么多次机会，他可以救她的，但就是没有去做。
他哭泣了来，伏在床沿上，习风觉得好奇怪，她想摸摸他的头发，想摸摸他起伏的肩膀，告诉他这个事情跟他无关。
但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不在意了，即使在意，自己遭受了那么多痛苦，实在没有精力去开解别人。
李牧无法原谅自己，那天没有跟她出门，更无法原谅自己，事发的时候，他就在老街足疗馆的五楼，那个坐落狭窄街道的旧楼，看上去几乎面临拆迁，但在那老旧的外面，里面别有洞天，多少男男女女，在这里寻欢作乐，成神成仙，有药粉、有音乐，
他有一群很铁的哥们，聚在一个叫锦隼的男人麾下，那是一个相当俊美的男子，快三十了，不是本地人，沿着上唇留着一圈密密匝匝的胡子，下巴是一戳山羊胡，剪得非常整齐，他有西域人的轮廓，深邃的眼睛是老街足疗里所有女人甚至是男人的门票。
至于是怎么认识的那个邪魅的男人，
他当然没什么机会跟锦隼说话的，只是他经常出入足疗店，他偶尔也会去，所以他认识。那天，他跟他刚好坐在邻桌，他们在大厅里喝酒，干冰缭绕的舞台上，震耳而露骨的音乐，一位****扭着身子，无比妖娆。
那里的一切，都是撩人的，随着音乐，
那么多充满欲望的尖叫声里，他几乎也要沦陷，但是怀着对习风的那一份感情，他只是玩弄，从没有想过要在这里献身。
锦隼出去了很久，再进来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很满足的扬着嘴角，仿佛吃了大餐的野兽。
“货色怎么样？”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哄笑了起来，李牧也觉得兴味十足，竖着耳朵想要听更多的细节。
锦隼摇晃着杯子里的洋酒，满眼的贪恋。脸上是意犹未尽的笑容，然后举杯吃吃喝喝，大声宣告在座的人今天消费他来结账。他本想笑而不语，但是，他像一只饥饿已久的野兽，等来了就饱饭足，依然舍不得把粘在嘴唇上的肉汁擦掉，而是伸出带血的舌尖，舔食着那令人着迷的味道。
有衣着暴露的女人倒进了他的怀里，一阵阵叫好的呼声，不绝于耳，女人娇媚的笑声，阵阵来袭。
当时，他听着那句不过三分钟，心中无比向往。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孩儿，就是习风！
他真是想不通，习风从来都不会去那种地方，也没有认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在大白天里把人给掳走！
难道是锦隼吗？布下天罗地网，捕猎这只白鸽。
伤痛对她已经是一辈子都难以磨灭，他能做的只是闭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要对抗锦隼，他没有能力，
他没有勇气跟父母承认自己去过的地方，也没有提起锦隼在这个人，只是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心中播撒。
习风的阿爹闹得很厉害，一口咬定这个事情跟李家有关，即使他们没有施暴，也没有管好这个在他家里打工的少女，那冤屈的样子，简直让人感叹作为一个父亲的苦楚和伟大，他就差没在李牧家门前拉白条了。
习风本来是不想再回学校，但是她知道，那个家也是回不去的地方，如果这个事情传开了，在乡下那种地方，绝对够她死十回。无奈，只能回学校，三类班里好多同学说，毕业了就去广东打工，包括农莉莉，她想，先回学校拿一个毕业证吧，到时候好去打工，离开这里，是最好的未来。
内心伤痛不愈，人生失去了目标，习风的上课表现一塌糊涂，练习不写了，作业也不交了，看着判若两人的习风，班主任，各科老师甚至年级领导，找了她无数次，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在办公室里答应会改变，进到教室又变成了死人。
望着在讲台上孜孜不倦的老师，还有身边埋头苦学的同学，和无所事事的自己，她感到空虚，非常痛苦，但她宁可在这种漫无目的的痛苦里煎熬，也不愿拿起笔，翻开书。
这个学期是总复习，没有新课，各科老师提到的化学式、物理定理，数学解题方法，单词诗歌主旨，偶尔钻进她那已经化成石头的脑海里，但那纵横沟壑的地方，已经没有了这些高尚的东西的温床。
她一遍又一遍的把它们驱赶出自己的听力范围，每一节课都这样挣扎着，她很累，于是，上课也开始睡觉了。
莫莫、黄小桃也救不了她，由于她们家经商，各路人脉广泛，所以对这种事情是有所耳闻的。她们着急，但谁也拿习风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