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那种话，习风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所以这里很多人，特别是同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跟习风好的。
“大姐二姐，吃饭吧。这有什么好争吵的。”
习风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声的说了一句，没想到两位姐姐突然把矛头刺到她的心尖上，
“你还有脸说了，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不检点，给家里人抹黑，我们这可是为了你啊。”
她们似乎忘记了，之所以对农莉莉的挑衅奋起反抗，完全是因为她说她们穷，农莉莉说的是真话，所以狠狠地戳中了她们最柔弱的地方，她们便像被激怒的动物，极力反击。
“去学校，就要好好读书。不读，就回来，在家里干活也是很好的。”
阿爹对习风，依然保持着厌恶，要不是看在上次吴老师说不给读书违法，在这么多传言中，他早就把习风拉回来了。
“跟大姐一样，回来在家里干几年活，算是孝敬父母。然后可以嫁人成家，也可以去广东打工，有钱，又自由自在，多么好。你这样一头扎在读书这个无底洞里，也要想想家庭的负担。我们可不愿意给你拖累了。”
习露瞟着习风，眼里满满的嫌弃。其实，也有嫉妒的成分吧，习云和习露之所以对习风这么咬牙切齿，全都是因为这个妹妹，成绩好，在村里的口碑也好，关键是，经常通过自己的好成绩，有点属于自己的钱，不像她们，买双鞋子也要跟家里开口，少不了一顿骂。
“二姐，我知道的。阿爹，寒假我想去做家教……”
习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她已经做好了接受当头棒喝的准备，所以梗着脖子，稳稳地坐着。
“你嫌你的是非还不够多？还要出去浪荡啊？你是要把我的脸都丢了？”
男人睁着螳螂一样的眼睛，怒不可遏的瞪着习风，恨不得一眼把这个碍眼的女孩瞪融化瞪消失。
“阿爹，我没有去做别的事情，就是去做家教的，我教我班上一个同学的。”
她畏畏缩缩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平静，反而暴跳如雷
“你觉得自己长着大本事了是吗？你都能当老师了是吗？你就是，就是谈了男朋友，不想回家帮忙也就算了，还找这么个理由想去跟人家鬼混！”
男人瞪着一双圆眼，秃鹫盯腐肉一般，眼看着就要朝习风扑了下来，
“叔叔，就是的啦，你们还不信我说的，在学校里，习风可是鼎鼎有名的能谈恋爱的。你们要么早早把她嫁了，要不就管管她，不然，迟早要让家里跟着丢人呢。”
农莉莉忍不住添柴加火，习风恨不得冲上去堵住她的嘴巴。恶人先告状，实在让人气的肺疼。
“农莉莉，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是什么样的，你在学校里不知道吗？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你自己也清楚，又何必到家里来搬弄是非。”
习风忍无可忍，哆嗦着，心里的万般委屈，全都被愤怒掩盖了。
“我当然清楚得很，不只是我，学校里的学生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不是耍心机，李牧能喜欢你吗？真是搞笑，婊子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
“你胡说什么！”
习风气不打一处来，在农莉莉的教唆下，阿爹的脸渐渐黑了下来。看样子，又免不了一顿臭骂了。她放下碗筷，坐直了，做出了接受一切无缘由谩骂的样子，果然，阿爹那连珠炮一样毫无根据恶毒不堪的污言秽语，一字不差的打在她的身上。连家人都能这样对待自己，农莉莉，又何必去计较呢？当下之急，只有争取能去给李牧做家教，拿了钱，好封家里人的口，一千五百块钱，可以很好的堵住他们的嘴巴了。
“不管你怎么认为，我还是想去做。”
“你当然想去了，多好的享受机会！你这个懒惰不想吃苦的贱货！”
“阿爹，你让我去，他们给我结账，我会把钱都拿回来的。”说到这里，男人的脸猛然缓和了一点，就连习云习露也瞪圆了眼，竖着耳朵听。“一个寒假给一千五百，给吃住。”
两个姐姐抑制不住笑容，阿爹的黑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习风的内心寒冷到了极点，阳光刺眼，可她还觉得每一缕阳光上都裹着冰，她赤身裸体的沐浴着，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刺骨、麻木。
“去是可以，不能中途荒废跑回家来，到时候，可没有你一口饭吃。”
习风冷着一颗心，多么无情无义的一家人！但这个结果对她来说还是不错的，她端起了才吃了一半的饭碗。
“幺儿，去谁家做家教？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别人家里吃住，成什么样子？”
阿娘眉头紧锁，一脸的担心，
“你管那么多，我看她天生就不应该做我的孩子，本来就应该是别人家的，现在出去也好。”
男人不耐烦的握着筷子敲碗沿，仿佛当年女人拒绝把习风卖了的事情又重演了，他的眼里满是杀气。
“他爸，孩子才十四岁，一个人去不安全的，要她去也可以，就是能不能你送她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们也好放心。”
身为母亲，每一个孩子都是心头肉，女人苦涩的眼眶突然间就湿了，她哀求着，想要伸开她那双早就掉了毛的翅膀，企图为在暴风雨中前行的孩子献出最后一点力量，然而，她的良苦用心，总是被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践踏成泥。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能被人吃了？家里这么多事情等着做，还让我误工，我看你是疯了！”
阿爹把手里的碗丢了老远，汤水在土地上洒出一条痕迹，裹着灰尘的水珠没有立刻破裂，在土里滚着，像是打碎的水银，呼朋引伴的想要再次合体。
“阿娘你不要担心，是班上的同学，他父母我也见过的，是很好的人家。”
自从记事以来，这个家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个是非之地，她做梦都想着如何逃离，但是又毫无办法。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即使要赔上自己所有的劳动成果，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去一个新的地方喘一口气。
在领家庭报告书之前的一个星期里，她过着牛马一样的生活，早上起得比在学校里还早，忙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送饭，一起干活天黑，回到家里，大家都累瘫了，然后，她和阿娘依然像铁打一样，继续为家里的牲口忙前忙后。
阿娘身体不好，营养跟不上，加上常年劳作，那黑里透着灰黄的脸，她看着很担心那个胎儿，
“阿娘，你休息去吧，小心肚子。”
“没有事的，才五个月呢，我怀你们姐妹三个，都是干活到生下来呢，多活动，小点好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