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既然生来就是别人的眼中钉，不在乎多钉几年。
即使这个决定，让那对夫妇很失望，但他们还是留下了五千块钱，说是给习风当学杂费的，当然这个钱，习风是一毛都没有见到的。不过还好，也换来了阿爹一丝柔和的眼光，即使她自己也看得出来，这是被贪婪包裹的。
快快长大，快快毕业吧。
她心里默念着，当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但只要能争取，半步她也不会放弃。除了这条路，她想不出更好的翻身机会了。
所有的门槛，都要自己跨过去。要死也要死在阳光和蓝天下。
她抬着头，望着头顶上深秋的天空，自己多苦都无所谓，但是，祈求上天，赐给家里一个男宝宝吧。
在重男轻女的乡下，这些年他们家真的受够了别人的鄙视，受够了冷言冷语，她自己，也受够了阿爹对自己的冷眼，他总以为，自己的出现，挡住了弟弟的来路，还说这是仙婆说的。虽然她自己并不爱这样一个弟弟，但是，她需要，要他来为自己黑暗苦涩的境地里，画一点色彩，添一点甜味，即使不给自己吃，看着家人吃，那也是幸福而松快的啊。
下晚学的时候，李牧果然等着她呢，两人保持着学校规定的男女同行安全距离，朝操场走去。到处都是朝气的身影，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从她身边走过的，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大概都是家里的宝贝吧，父母疼爱，衣食无忧，可他们还不满足，想要更丰富多彩的经历，于是，玩游戏、谈恋爱变成了大部分人的功课，那些想玩的家伙们，在老师表扬习风这样的学生的时候，就会在私底下谩骂她，说她是穷乡僻壤来的丫头片子，说她是苍白的呆子。
所以当好事之徒，看到她几次跟着李牧这样招姑娘眼睛的男生走在一起的时候，流言蜚语四起，难听的话蜂拥而来，但是，相比于她身处的那个糟糕的家庭，不相干的人，无论怎样攻击，只要没把她打到不能学习，不能奋斗，一切无妨。
“班主任有找你吗？”
“没有。”
习风知道他的意思，可能有一天，班主任也会憋不住吧。人类没有恩爱，就没有后代。学生时代，男同学和女同学之间不允许存在真正的友情，随意怀疑别人的关系，本是一种无理、暴力。
“可真是相信你啊！”
习风笑而不语，这条道，种的是一种会开着黄色单瓣花朵的乔木，长得并不高，低垂的枝条几度拂动习风的发丝，李牧时不时偏着头，偶尔树枝略过他的头顶，就会带落一些如花般的黄叶。
很快，两人来到了操场，五点到六点，是这个学校最充足的课外活动时间，操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在练习各种各样的项目。
他们无意间看到了体育老师，一个严肃得见不到一丝笑容的中年男子，长期风吹日晒，皮肤黝黑。
彼此问候，道明来意，两人就准备上场了。
“都是跑步的，习风可以说经验丰富，只要自己坚持，不会有什么问题。李牧，你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会努力。”
李牧很诚恳的说，两人刚准备要跑，有个高中部模样的人把李牧叫走了，直到习风把所报名的比赛项目过了一遍，他才回来，脸上也没什么异样。
“还跑吗？”
“不跑了，每天这样练习就差不多了，”习风揩这额头上的汗珠，“你呢？”
“不了，该吃饭去了。反正还有时间。”
这个季节的夕阳，红的引人注目，仿佛一个温暖的发光的大橘子，褪去了刺眼的光芒，慈爱的把自己的光传遍西天，青山、流水、建筑，此刻都披着淡红色的纱帐。
“一起吃饭吧。”
“不了。”
除了黄小桃，习风还没习惯过跟别的人一起吃饭，也许是人都有点虚荣吧，她不想让别人看着她的饭碗关心自己。
“又不会怎样！”
习风不再多说，反正刚跑步也没胃口，她回了宿舍，打算搞好个人卫生再去吃饭，然后直接去教室。
这样持续了几天，那是一个星期五傍晚，习风从宿舍里出来朝饭堂走去，这个时候已经六点了，吃饭的人也很少，食堂里灯火通明，更显得空旷。已经有阿姨在收拾了。
习风的饭菜很简单，简单得让人有点心疼。两样素菜加白饭，在打一碗免费的汤水。
当她把晚饭放到桌子上时，李牧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把异常丰盛的餐盘放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习风有点懵了，有种当众被剥了衣服的感觉，无处躲藏自己的不堪。
“我都知道，你不是特困户嘛，这又没什么。”
他说着把炒牛肉夹了一大把，放到她碗里。当时她真想一走了之，但是想想，走了又能怎样？况且，炒牛肉那诱人的香味，不停地引逗她的唾液。
挣扎过后，羞愧过后，她厚着脸皮，吃了起来。炒牛肉的味道，鲜美到让她想哭。生平第一次吃到，跟以前蹭黄小桃的鸡腿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我给你找一份兼职怎么样？”
李牧把自己买的骨头汤推到她面前，他想，即使自己只长了半颗脑袋，也要用来想办法让她过得好。
“开什么玩笑，我哪有时间做兼职。而且，什么兼职是我能做的。”
习风很是失望，她当然也想，甚至是渴望有一天，她能从容不迫的养活自己，不必在意别人的冷眼。
“只要你愿意，包在我身上。”
“那我谢谢你。”她的视线定在那些空碗上，有些不好意思，“也谢谢你美味的饭菜。”
曾经的李牧，也算是一个别人家长眼中的孩子，特别辉煌的度过了初中以前的时光，上了初中以后，父母给予了非常厚重的希望，虽然他才站在起点上，但是他们已经为他规划了闪闪发光的前程，没料想，初一的时候，因为比较活泼，多次惹怒班主任和任课教师，渐渐的成了反面教材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