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碧霞又犹豫了片刻,才勉强应了刘娥吩咐。
刘娥这才露些喜色,只说与她们二人:“我且上楼歇息了,你们稍后各自去睡罢,我夜间亦不用人伺候的,若有大事吩咐我才传唤你们。”
碧云、碧霞何曾遇到如此善心的主子,都喜于三生有幸,忙应了“诺”,恭送刘娥上楼。
刘娥转回身子,足踏那楼梯之上,想这储凤台虽是华丽非常,本应是吉祥福事,心里却总不是滋味,猛然住了如此豪华屋子,却非吉兆。只恐乐极生悲,想起日后住在王府,只怕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能走错一步。
刘娥好容易走到楼上房门口,先是听见楼下盘碗作响,心里虽不好受,却不能睡去。待楼下寂静时,一人又坐在床上,望着桌上烛泪点点,心里无限悲叹,怨是人生坎坷,终生好似无根浮萍,随风而漂。听见楼下碧云、碧霞关了储凤台时,自己这才灭了楼上若有灯火。一人退去衣裳,搭了棉被,睡那床上,辗转无眠,这满腹心事对谁能言?
夜已深,人已静,想念的是丁谓今日存亡;月已偏,雾已浓,思虑的是龚美何处安身。听见外面声响,以为丁谓阴灵归来,细听之时,却是秋风起扫叶之声。
谯楼上好似报了二更,刘娥在床上却是未眠,不能合目。索性起身添了一盏微灯,看那窗外雾退了几分,而自己恰如身在雾中,不辨方向。
门突然“吱呀”一声,却不曾惊动刘娥分毫。
只听传来开门人声:“姑娘,夜深了,怎的还不睡?”
刘娥细细听来,则是碧云声音,这才放心了几分,只是看着窗外,喃喃语言:“夜里无眠,难以睡去。”随即又问,“你不是也没睡么?”
“姑娘多心了,奴婢夜里起来寻个方便,在楼下正见姑娘房里点着烛火,特来瞧瞧。”碧云小声地答道。
刘娥只是“哦”了一声,也并未再说。
碧云看见刘娥正站在窗口,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外面风大,姑娘怎么站在窗口?着了凉,王爷可要心疼了。”
刘娥有些彷徨,只道:“我身子无事……”
片刻,碧云看出了刘娥的心事,接过话试探问道:“姑娘可还是为着如今形势烦恼?”
刘娥点了点头,心内愈发感觉不顺,转过身去,看着碧云,只见她容貌还算清秀,只悲叹一声:“好妹妹,你虽为我婢女,难为你如此知我心事。”
“要奴婢说,姑娘也不必如此惆怅,惹得容颜憔悴。”刘娥又携着她去桌边坐下,碧云又宽慰了刘娥,“如今姑娘深得我家王爷宠爱,虽说是未有防患的事,可皆因姑娘一味地拒着王爷,才有些隔阂。可姑娘反过来细想,若是姑娘肯坦然接受王爷,不也算得了终身依靠么?”
“你哪里懂得?只因我心有所属,才不肯与他接近。”刘娥说这话时,也不知怎的,如是借用了丁谓的幌子。
“姑娘这事奴婢也有所耳闻,只怕是姑娘心里也认定了那公子下落,只是出于情意,不肯承认罢?”碧云小心地问道。
刘娥听她一语道破自己心事,却总不愿承认,想想这话,也是实情:“也罢!你先去罢。”
碧云知道此时多说无益,福了一礼:“姑娘好生歇息罢。”说完,便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