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殷红绚丽，它的颜色与气味无一不刺激着叶长青。
叶长青心里的魔在蠢蠢欲动，可苏北沐的一声“长青”，硬生生的将那魔又拽回了深渊。
“苏……北沐，你喊我吗？”
此刻叶长青的眼，如此透明，似不含一丝杂质的琥珀，清亮惑人。
苏北沐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毛绒绒的，很软，不像他的性子带着刺。
“要乖。”苏北沐轻声细语，明明她比叶长青还要矮上许多，却在伸手抚摸着他时没有一丁点的违和感。
因为叶长青很享受这样的爱抚，且特地跳了一级台阶能和苏北沐平视着。
他半阖着眼眸，像完全依赖主人的猫儿，目色幽幽闪烁着，似舒适又似……求欢。
苏北沐这边一派闲情逸致，可苏楠月那边是肃静冷凝着。
“杀了苏北沐，从今以后你们便是自由身。”
苏楠月何尝不知自己暗地里培养的杀手心思。
杀手也是人，看到毫不费力可以捏死他们的怪物也会怕。
但他们也有着侥幸的心理，万一他们能杀了苏北沐，从此便是自由的，再也不受他人的桎梏了。
剩下的杀手们似乎有了动力，眼底又酝酿起漫天的血色，杀气笼罩着所有人。
“真是不死心呢。”
苏北沐眯了眼，隔着远远的望着人群中央的苏楠月，不知是讥笑还是苦笑。
她就那么希望自己死啊……
还不如一个畜生。
苏北沐敛了眸，一股惆怅的情绪在她周围浮动。
她弹了弹叶长青的脑袋，又点点他的脑门，笑着：“长青，恐怕我还真的要你的保护了。”
“他们就算是死光光了，你也好好地活着，笑着。”
叶长青哀怨地瞅了眼苏北沐，语气是漫不经心的调调。
他还想摸摸呢。
真是……他成了鬼竟然多了这么个癖好。
叶长青掩去眼底的一抹尴色，再次看向那群人时，眼神倏地凶狠起。
似林中豺狼虎豹，要生生撕碎他们一般。
成为鬼的好处之一便是速度够快，可以随心所欲。
叶长青的身形如残影，在杀手群里掠过阵阵的凛风，所到之处一个个黑衣的杀手无声地仰倒，眼中凝结了死亡来临的恐惧。
他们的眼，灰蒙无光。他们的人生，刚有了那么点希望就彻底终结。
苏北沐淡淡看着，那颗平缓跳动的心没有半分触动。
原来，南殇的心，也是这般的冷酷么……
苏北沐饶有兴味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青色血管，表面也没有温度，那内里，又有多冷呢？
有关于南殇的一切，她的记忆好像只存有他在山中的那两年。
有空的时候，她该问一问南山，他兄长的过往。
叶长青一身是血的飘回原地时，苏北沐敏锐地品出这娃子，很是躁动兴奋呢。
染红了的衣物散着浓浓的腥味儿，白皙的脸上沾染着血迹，衬着讳莫如深的眼有些妖异。
“苏北沐，你安全了哦。”
他舔着唇角的血，俄而眉头一皱，敛去了笑意，嫌弃的“呸呸”两声，但神情，又像抓了老鼠寻求表扬的猫儿。
苏北沐好笑，也确实笑了。
她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但笑脸，是对着血人堆里鹤立鸡群的是苏楠月。
她似乎是傻了。
只是苏北沐嘲讽的笑声又唤醒了她。
苏楠月僵硬地转着头看着地上的人。
这些人，都是她花重金栽培的杀手，他们明明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可为什么一眨眼就是鲜血喷涌死气沉沉的一幕了！
苏楠月控制不住地凄声厉叫起。
她脚下的人，是被撕碎的！
而罪魁祸首，就站在苏北沐身边！
叶长青笑盈盈地遥望着她，再瞅瞅苏北沐，像是说，我是不是很乖很聪明。
“苏北沐，我给你留下这个坏女人了哦！”
“知道啦。”苏北沐扔给他一条帕子，“擦擦你脸上的血，丑死了。”
“啊！”叶长青顾不得宝贝那方帕，急切地揉擦着脸上的血迹。
血是没了，脸却是通红的。
他对蹂躏自己，从来是手不留情的。
只要沐沐满意就行。
“苏夫人，你真是铁了心么？”
苏北沐踏着血，一步一步走近苏楠月，并排紧跟着的是叶长青。
“恶鬼！”
苏楠月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大步，脚下的人体障碍却让她一个跟头摔了下来。
“啊！”
她扒拉着身边还是温热的尸体，胡乱挥舞着挣扎着站起身。
苏北沐默默观望着她，不由得轻笑一声。
“那声恶鬼，我替长青收下了。”苏北沐缓缓道，“不过，他是个可爱的恶鬼，专杀恶人，故而叫恶鬼，咯咯咯……”
苏楠月哆嗦着，面色惨白，身子是止不住的战栗。
她苏楠月暗中是除去不少人，可却从来没亲手杀过人，更别说如此零距离的接触这群死人。
这或许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苏楠月强撑着身子，靠在了墙面上。
屋内未开灯，只有门口和走廊亮着一盏灯，苏楠月所处的地带，若不细看，怕会忽视了她。
但这也是苏楠月最后发疯的机会。
昏暗环境中的她，无声地张开了嘴，像是狂笑。她贴着墙面，手幽幽抬起，一把弩枪正指着毫不知情的苏北沐。
隐约银光微闪，苏北沐猛地一怔，尖锐的笑声响起时，一声刺入皮肉又拽出的声响击破了她的耳膜。
叶长青挡在了她身前，银色的箭头冲出了他的身体又迅速地抽回。
她的大男孩，在她的眼中摇摇欲坠着……
而苏楠月的笑，也戛然而止。
“啊苏北沐！死的是你怎么不是你！”
“啪”一声轻响，客厅内的灯都亮了起，如白昼，却比白昼更璀璨更阴冷。
“长青？”
苏北沐随着叶长青下滑的身体瘫软在地。
他的胸前，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扎疼了她的眼。
“我……没事啊。”叶长青的脸已然是灰白一片，但他却不知自己的脸色有多差，只傻乎乎地笑着，安慰着，“真哒，我哪儿会那么容易死啊，比……小强还顽强呢。”
“笨蛋！别说话了，乖……”
苏北沐抑制不住地轻颤起，眼泪似打开了泪腺，一颗一颗地滚落，砸到他的脸上。
叶长青咧开了嘴，说：“沐沐，你的眼泪是热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