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南山有殇,北海有墓 > 217.灯灭
    正午,已经过了。

    窗外的雪,也停了。

    甩在窗户上的风,弱了。

    那扇被叶非默撞破的窗户处,却挤进了化雪时的凉意,伴着些凉风,足够将一个晕过去的人给冻醒。

    苏雨樱就是冻醒的,那窗口正对着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爬上了她的心,侵袭了她的大脑。冷不丁的,她便抖着,幽幽转醒。

    醒时,眼前还是晕厥后的朦胧世界,等模糊中一个人影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眸子一睁,挣扎着想爬起来。

    她忽觉了窄窄的座椅,一不小心就滚落在地,一声闷响,苏雨樱是摔到清醒。

    叶非默走近她又停住,眸子俯视着脚下倒吸一口冷气的人,严肃的脸面有了皲裂的痕迹。

    这个女人,到是挺好玩,也是不怕死。

    一声轻笑,让世界一片昏暗的苏雨樱顿时有了亮光。

    但,却是......羞愤!

    苏雨樱很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何曾这样在个陌生生物面前丢过脸啊。

    虽然苏雨樱昏迷了几个小时,但之前的那种死神近在咫尺的窒息感,她还是记得贼清楚的。

    当即,她一骨碌地爬起来,十分狼狈。

    至少,她女子的矜持算是全在这人眼前跑光了。

    更别说这人还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了。

    苏雨樱有点不自在的后退一步,又是一个意外,她腿撞到了椅子的边缘,这下腿一弯,人直接坐了下来。

    她突然想逃离叶非默的目光。

    毕竟被像刺一样笼罩在目光中的人,多少是不舒服的。

    “你......”苏雨樱使劲往后贴椅子,眸色惊恐,看着叶非默仍是血色的眼睛很是艰难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叶非默弯唇,神色里第一次除了无奈冷漠出现了第三种戏谑的情感,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觉得你似乎还要睡一会儿。”

    苏雨樱愣神期间,脑中已是一痛,好像记忆被生生抽取的痛,接着眼前又是一阵阵的圈圈,最后华丽丽地倒在了一排的座椅上。

    对此,叶非默只是淡漠一瞥,大发慈悲地拽着她两边的衣领顺势脱到了顶上的暖气处。

    做完一切后,叶非默和叶长青并排站在了一处。

    “你不能坐着等么。”叶非默恢复了冷漠的眼神,看着那处红灯不知为何有一丝残忍。

    曾几何时,他们的父亲也是这般生死不明地待在里面,而外面等着的只有他的两个儿子。

    一个懵懂无知,一个承担了所有。

    那是记忆里父亲唯一一次住院,也是他最后一次住院。

    因为,父亲连第二次住院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明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但他还是很固执地让医生去救他。

    医生无奈,可能算是哄着他推着父亲的尸体进了手术室。

    又哪像今日,这一等就是半天过去了。

    只是可笑,他在陪着弟弟等一个算是仇人女儿的人。

    嗯,苏北沐的母亲偷了长青的血是仇人吧。

    叶非默这会儿还不知,苏北沐不是苏楠月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他读取他人心思的能力消失了的缘故吧。

    肃静的气氛在两人间弥漫。

    叶非默想打破兄弟俩之间的尴尬,便道:“饿吗?”

    他本来是想先开个话题的,并不介意叶长青回不回答,只是,这一问,长青竟认真思考了一番,神色有些困惑地说:“好像不饿,但,应该是饿了的呀。”

    叶非默转过头倒吸一口气,俄而转回时又是寻常样子了。

    他干巴巴地回道:“吸血鬼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休息的,当然你想吃可以吃,想睡可以睡,不过你会吃不香,睡不着。”

    叶长青皱眉瞪了他一眼,嘴一撇,似是委屈,小眼神十分幽怨地说道:“怪物。”

    他其实是在伤心。跟着苏北沐久了,多少也染上一些习惯,比如爱吃甜食之类的。

    到也不是跟着苏北沐的习惯,而是叶长青本就是这般,爱吃......

    几乎来食不拒。

    叶非默看着自家弟弟,忍不住一抖。

    尼玛这是在说我是怪物莫!

    小混蛋你也是啊!

    小怪物!

    脑底几秒钟的刷屏后,叶非默突然安静了。

    这个弟弟他也是偷偷看着长大的怎么就会是这样的孩子呢?

    叶非默想不通所幸就不去想了,他还是个很开明的哥哥的。

    总不能一直管着他。

    但叶非默不知道,自从叶长青“偶遇”苏北沐,“碰巧”被救下后,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了。

    到也不是什么那一见便钟情的戏码,只是长青打心眼里认了苏北沐了吧。

    如果说他一开始没个感觉,但中途也是开窍了的,只不过这晚来的开窍被南殇那人一棒子给打到井底了,他最后还是想着,算了,还是老实做小弟吧......

    所以,叶非默现在是不知,自己的亲弟弟啊已经被人挖了墙角送给人当小弟了。

    他不问,叶长青自然不会多嘴。

    又是一阵寂静。

    窗外的天,也变了,像是澄净的天空被泼了墨水,这般晕染下来,似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水墨画的天好似不喜这颜色,就簌簌落雪了,成片成片的白。雪花柔柔的却在打闹一般,在半空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归了地,化了水,这一层层的铺上来很快的,大地又披上了薄衣。

    “又下雪了。”叶长青眯了眼。眼睛极大极水润的他就是眯眯眼也露出了条窄缝儿,教人能看清黑黝黝泛着水光的眸子的那种。

    可叶非默怎么看都是深不可测的。

    他说:“这不奇怪。”

    叶长青接着道:“我不喜欢。”

    “为何?”叶非默不明白了,人家老天下雪你难不成还能塞回去?

    “白的。”叶长青看着溜进来的打着转儿的雪花,心底不爽道,“不吉利。”

    叶非默嘴角一抽,离他远了些。

    他弟弟有些神经兮兮的,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他......”

    “嗯?”

    沉思中的叶非默听到了个字,弱弱的,抬头看见张着嘴迷茫着不晓得说些什么的叶长青,心里面又有点酸了。

    “你说父亲吧。”

    叶长青低下头,涩然一笑:“我......不记得了。”

    落寞中的他侧面线条逐渐僵硬,曲而长的睫毛也洒下了一片阴影,光看脸,就能发觉他深深的忧郁。

    叶非默揉了揉他的发丝,很柔软,像小动物的毛发,一如幼时的讨喜。

    他浅浅道出:“没关系,他不会怪你。”

    他从来,不会怪任何人。

    “他叫叶落。”叶非默板正他的脸,眉眼温柔,“你记住了,我们的爹地,叫叶落,叶子的叶,落叶的落。”

    “叶落......”

    叶长青喃喃。

    那模糊的记忆依旧模糊,却能见得一大两小的身影,在朦胧中,嬉笑着像黛玉葬花般埋叶子。

    埋叶子,长出好多小叶子......

    叶长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止时,落雪猛了,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