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已接近黄昏。
大把的火烧云在天边飘忽着,为这寒冷的冬添上一丝暖意,为这个国度染上赤焰色的璀璨。
位于美国的中部,繁华且热闹非凡,其中一条街道,在相比之下,显得异常安静。
苏北沐将车缓缓地驶入露天停车场,扫视了周围,见没有童仔的身影,便抖眉,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童仔那人,怕是又抄近路却不知路况给耽搁了。
苏北沐猜的不错,童仔此刻,确实是抓耳挠腮地望着一片荒野不知所措着。
童仔是个路痴,基本上到哪儿去都是依赖导航仪。
就连她的别墅周围,有时也会傻傻地分不清。
看着眼前不知是何处的童仔,眼角抽抽,瘪嘴认命地派人来接她。
看来这顿,非她不请了,为什么下血本的每次都是她呢?
童仔落寞着眼,认命却有些悲伤地想着。
等童仔到达约定的地方时,天色已是墨一般了。
这里的夜,同白日一样,亦是光彩非凡。
当童仔踏入这条街道的那一瞬,眸色一凛,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血腥味。
她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小巧的手枪,隐在手中,在这安静到诡异的街道,童仔心口蓦地一滞!
沐儿出事了!
她快步且无声地走近与苏北沐见面的那家店。
屋内,灯光昏暗且迷离。
是平常该有的光芒。
童仔眯着眸子,但也是这里的血腥味最重!
她踹开门,跑进了这家非同寻常的店。
越往里走,她的心越沉。
她知道,若是往常,这七零八落的狭窄通道定会音响通天,而不是像今夜,静得让人战栗。
站在以前她们固定的通道口前,第一次,这儿所散发出的阴冷寒气让童仔发抖。
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是来源于苏北沐,她的挚友。
童仔拿出手机,怀着仅剩的那一抹希冀,拨给了苏北沐。
忙音,无边无际的忙音,充斥着她的脑海,徘徊于她的心。
她倏地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因为她知道,苏北沐不像她,而是生活在一个睡也看不透的局里。
她的不安,她危险,她都一清二楚。
作为朋友,她亦是愤怒,更多的,是心疼。
可,就在几个小时前,沐儿还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和她诉说着自己的心安,为什么这会儿就不理她了呢?
童仔控制不住的想象,就在这一瞬冷静下来。
她冷冷地通知了自己的地底势力,集中在这里。
她知道,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救出沐儿!
不等那些杀手到来,童仔握紧了手枪,孤身一人走近了这凉意逼人的通道。
沐儿,撑着,我来了!
......
而此时的苏北沐冷着一张面容,杀气凛然地望着面前百来人的黑衣者。
或者说,这其中躺下了近一半的黑衣人。
浓重的血腥,让苏北沐莫名觉得亢奋,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沸腾着。
原本灯火阑珊的店面,在此刻无疑成了修罗场,入眼到处是血淋淋,可却不是苏北沐的。
她悠然地站在中心,似是觉得吃力,便靠在了那纵横于室内的烛台边缘,眸色冰冷且无情。
苏北沐察觉到自己像是神力用完了般,剩下的只有孱弱的无力感。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在力气未完全消失前,苏北沐咬着舌尖以保持清醒,当丝丝血腥味弥漫于口腔时,她诡异地笑了。
宛若王者般,睥睨着这群比她高大壮硕的男人们,眼神带着挑衅,像是嘲笑,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讽刺。
火烛燃烧着,颤悠悠的光芒晃着人们的眼睛,似是也燃烧了这群人的耐心,终于,为首的那位蒙面的男人,举起了枪。
冰凉的金属管,黑黝黝的洞口,就这么对着苏北沐。
那人扣动了扳机,剩下的也不约而同地照做。
一时间,无数枪口指着苏北沐。
空气霎时冷凝,有的硝烟的味道,更有,哀的味道。
苏北沐无力地垂着头,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是多么的不真实,似乎不用他人动手,也会化作泡沫消逝于世。
这股哀伤,苏北沐敛着眸子感觉得分明。
尽是如此,她仍是冷硬着声音道:“我不知,是谁想要我的命,竟知道我的极限,想来是下药之人了,若是今日我没死,我便放了你们,替我回去和那人说一声,无论如何,无论他是谁,我,再也不会原谅了。”
她死心了,彻底死心了,她不去想是谁,而是在等,等童仔来救她,她听到手机铃响了。
童仔会来救苏北沐的。
她坚信,嘴中的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见,她说呀:“见你们的身形都有些眼熟,为首的是个老人了,可罪过的是,他不是过去许久了么,算起来,他是我老师呢。”
苏北沐低着头,没有看见那为首的人,拿枪的手是真的颤了颤。
“好想在见外公一面。”她缓慢抬起头,眼中无光,一个拒绝通透的人永远是单纯的,她笑着,一如小时候灿烂,“还想,见母亲,最后一面。”
“杀了我吧,不然等会儿就没机会了。”苏北沐泪目,她不仅是死心了,也累了,“这些年我也很怕呢......”
为首的那个人,一个老者,他身边的人明显地感觉到,他在颤抖。
而老者身后的那人,眸光忽地变得凶狠,他的枪口指着苏北沐的脑袋,指尖微动。
他的主子说,如果老师开不了枪,那就由他来了结这一切。
“苏北沐!老子让你怕了吗!”童仔的声音从那扇门后传了过来,凄厉悠长。
“嘭”的一声,是属于枪的巨响。
这一声,让苏北沐感到晕眩,接着才是疼痛。
紧接着,枪声不断,可苏北沐已经听不见了......
朦胧中,她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场车祸现场,那时的她历经人生的第一次绝望,收到第一份含有补偿性的礼物。
十二年了,她从未想过她是应该讨厌那个惹祸的男孩,还是应该对他温暖的手掌带来的安慰而感到欢喜。
直到项链丢失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已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割舍,如果可以,她还想找到它,亦是看它最后一眼。
这一次,她是要死了吗?
不是早就释然了么,为何她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苏北沐恍惚间,看清了他的脸,仍旧是脏脏的,但被她擦了些许的脏污,看的出来,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他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眸。
泪痣,凤眸......
这是失去意识的苏北沐,最后的一句话。
被死亡笼罩的屋子,激烈的枪声又持续了半晌。
明亮的火烛跳动着,似在狂舞,赤色的蜡身被血染得愈发灼目,却无人发现,那个持枪的老者,受了伤,却矫健又无声无息地解决了自己身边的人......
这一幕,童仔注意到了,但她的人也到了,便退出了这场混战,踉跄着跪在了苏北沐的身旁。
她的身上溅满了血,却不及眼前的人,满身温热的鲜血,开出了妖异的花朵......
“沐儿,我也怕......”她呢喃,“我来了,别怕了,啊!”
别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