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南山有殇,北海有墓 > 4.不是完整的一家人
    初秋的太阳沐浴着万物,没有了夏季的闷热,冬季的寒凉,将一切都照得暖融融的。

    这阳光笼罩在人们的身上,分外舒适,教人懒洋洋的。

    日光倾斜,一缕光芒投入苏府最北面的屋子。房间里,单一的纯白,如身处雪域般梦幻迷朦,除了落地窗的窗帘,顶部和底部有着卷卷绿叶的图案,为这雪色世界添了抹持久的生机。

    阳光透过窗,从窗帘缝中斜射入床和地板上,像不小心泼洒出的碎金,遍地都是。

    床上的人发出猫一样的嘤咛声,慵懒地伸出素白的手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对这阳光的出现表示不满。

    睁开的眼睛仅有一条缝儿,苏北沐从床上慢悠悠地坐起来,单手抚着额头,看着室内阳光四溢的浮空中,渺小的微尘在晃悠着,无意识的嘟了嘟嘴,秀眉轻蹙,带着被阳光打扰好眠后的娇憨之情。

    若是苏北沐这幅模样被人瞧见,怕是要大跌眼镜。一向有着男子气魄的苏北沐惯来雷厉风行,一张说得上面瘫的清秀面庞,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可偏偏这一幕被推门而入的温旭之看见了,他愣怔了片刻,有些不忍破坏这温馨的一幕。

    直到苏北沐发现了温旭之,面色一黑,低喝了声:“出去!”

    温旭之一僵,满脸尴尬的轻扣上了门便退了出去。

    苏北沐长吁了口气,翻开被子褪去了印花的雪白睡裙,换上了牛仔裤和墨色的宽袖短衣。洗漱一翻后,梳了个低马尾的发型,整个人都清爽至极。

    拨开窗帘又推开了落地窗,苏北沐细细端详着阳台上放着几盆绿茎垂头的白色花朵,阳光下的铃兰花有着水晶的色泽,却多了份柔嫩。

    她拿起一旁的水壶洒向铃兰花,花瓣上的水珠停滞,衬得雪一样的花朵愈发晶莹。

    苏北沐低头嗅着铃兰花,涌入鼻翼的幽香使心蓦地沉淀,不多会儿,转身走出了房间。

    “沐儿,方才......”温旭之见走出房间的苏北沐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脸,出声想解释。

    苏北沐打断了他:“没什么好说的,不要把这里当你的家。”语气有些冷凝,带着冰碴子飞出。

    这话就有些伤人了,不过大清早的,苏北沐的起床气还未消退,温旭之也就笑了笑。

    “我......”温旭之还想说些什么,苏北沐已理了理衣袖,转身下楼离去。

    留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温旭之敛眸,又无奈地苦笑一声,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明明有暖阳的光笼罩着他,却能感到她来自北方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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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总,早啊,今天你要去苏园见季先生他们一家,朵儿特意提醒你一下。”苏北沐刚上车,就接到了秘书夏朵儿的电话。

    话说夏朵儿算得上苏北沐的好友了,两人在国外相识,聊得很投机,又赶上夏朵儿毕业,于是苏北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她成了自己的专属秘书,今天是她回国正式上班的日子。

    “不早了,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事儿,果然,这家子真让人容易遗忘呢,呵呵。”苏北沐听到她的声音露出了笑容,又隐隐有些不乐。

    “呃,苏总,你开什么完笑呢,你们可是一家人啊。”夏朵儿听出这语气的不善,打了个哆嗦。

    “好了,不说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先去公司熟悉一下事物吧。”苏北沐下出了命令。

    “啊!好吧。”夏朵儿焉了,本来还想毕业后好好放松一下呢,既然大老板发话了,她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北沐挂了电话,闭上眼,复而睁开。一双眸子里带着成片的寒意。

    刚刚在餐厅外公也暗示了她别忘了去那家子。

    不去想,苏北沐启动汽车,往苏园驶去,到那个她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苏园是苏氏的房地产业,傍山依水,清幽别致,别墅大多呈复古风。

    而她的家就在这里,应该说已经不是她的家了,曾经的家也只是幼时那段不太温馨的回忆罢了。

    停了车,苏北沐伫立在这座如城堡的别墅前,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国的三天假有一天要浪费在这里,就格外郁闷烦躁。

    当然,这些表情在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别墅的白漆门被佣人拉开,苏北沐踏入走向正门。还未接近,厚重的楠木门就缓缓地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不过二十多岁,飘逸的长发及腰,散在肩上。

    她红唇轻扬,脸上漾出两个小梨涡,从内散出的优雅让人倍感亲切,怎样看都是一幅安宁美好的女子图。

    苏北沐看着她有一瞬的沉寂,她抿嘴。自己不知为什么对面前的女子有些纠结,明明她母亲是插足自己父母间第三者的女儿,可偏偏恨不起来。

    因为她身上有母亲的气息,有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这种感觉对苏北沐来说很不好。想到国外还躺在床上的母亲,眼神一暗,嘴里涩涩的。

    “姐姐,你来了。”雨樱纯净甜美的声音唤回了苏北沐的思绪。

    “嗯。”她不冷不淡的回应。

    从雨樱身边插肩而过,不去理会这个随她母亲姓的,没被苏家认可的私生女。

    踏上屋内的羊绒毯,沙发上坐着一个看报的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件价格不菲的家居服,鼻梁上带着一副金框眼镜。

    在他发现屋内有人的时候便立马放下手中的报纸,季时文看着屋中央的高挑女子,微微张开了嘴巴,摘下眼镜,扶着沙发缓缓站起。

    “怎么,季先生已经如此年迈了吗,还是什么事做多了,肾功能退化了吗。”苏北沐同样瞧着面前的男子,略带讽刺的语气毫不留情地将话说出口,没有半分要叫人的意思。

    “爸爸”这个称呼,她早在十二年前就没叫过了。

    关上门的雨樱走进来,感到气氛的冷凝,忸怩了片刻,尴尬地跑进厨房,那里隐约透出一个忙碌的身影。

    “沐儿,你......”季时文略沙哑却有劲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

    苏北沐冷嗤一声,露出极不屑的笑,打断他要说的话:“呵!沐儿是你该叫的吗。”

    平静的陈述句含着凌厉的冰霜。

    季时文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像个半百的男人。

    这些年,他活得也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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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怎么样,那个苏北沐没刁难你吧?”

    “妈,你想什么呢,沐姐姐从没这样对待过我。”

    “哼!你懂什么,那种人怎会没点小心计,你呀,就是太过单纯。”

    “妈妈!你小声点,她不是那样的人!”

    “哎呀,行行行,就算这样,她也没给过你好脸色。”

    “......”

    沉默片刻。

    “你知道的,我这种身份,任谁都会......”落寞的颤音。

    “哎!不求上进!”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儿。

    此刻厨房里,正是雨樱和她母亲雨薇薇在小声地谈话。一刚一柔的声音,彰显着这苏家并不是个太平的地方。

    苏北沐还不知道,这看似一家人,实则永远不会是一家人,即使在多年后,实则真正的一家人也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