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会计?
顾佳面上虽是无常,心跳却忽地加快了几倍。
“梅”是个特殊的姓氏,她活过四十年也不过只听过几次,而这个梅会计不会恰好跟梅婷婷有什么关系吧?
思及至此,她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梅会计……他叫什么名字?”
面对如此突兀的询问,此时的顾彦国却不疑有他,只当她是对已逝的梅会计感到好奇和惋惜。
他努力地回忆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梅康吧。”
“对,就是叫梅康。虽然死者已矣,但这也是没有办法预料到的意外。要怪,就只能怪那个把他当枪使的赵厂长!”
听到温情在不忘在一旁笃定地补充起来,顾佳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重重地放下。
梅婷婷的爸爸叫梅军,平日里也没听她提及过其他亲戚,如此看来也许是她想多了。
这时,顾彦国看了看手表,拍拍大腿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这伤口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其他三人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起身,而顾佳则拿起顾彦国手中的车钥匙说道:“爸,你受伤了就先好好歇着,等下我来开车吧。”
顾彦国见女儿这么说先是一愣,旋即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可事实上直到了第二天,顾佳才发现原来真正负伤的人不止顾彦国一个。
一大清早,这位身穿粉红色卡通睡衣的少女便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直至此刻已是有五分钟之久。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嘴角处那片可疑的淤青半晌,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一阵剧痛立即自唇边散开。
镜中少女那绝美的五官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真是可恶啊!没想到一向明哲保身的她居然也遭了毒手,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昨天趁乱偷袭她!
顾佳咬牙切齿地想着,然而她这愤然的情绪又是扯动了那青肿的伤口,一时间整个房间里便回荡起她痛苦的哀嚎。
当陆承枫于十二点整准时抵达顾家时,看到的就是一早便立于门口,嘴角在阳光之下隐隐泛着青光的顾佳。
待她上了车,他不由分说地掰过她的脸,拧着眉头冷声道:“怎么回事?”
“诶诶诶你轻点儿!疼!”顾佳躲过他的手,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那片淤青,闷声说道:“这不很明显嘛,就是被打了呗……”
“被打了?”
陆承枫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语调已在不觉中低了八度。
“被谁打了?”
顾佳并没有看他,而是拉下副驾驶的遮光板对着上面的镜子照了照——那片淤青的颜色比她刚起床的时候似乎更深了。
她赌气般地合上镜子,嚼穿龈血地说道:“要是知道是谁打的我,我一定要他好看!”
陆承枫听了她的抱怨,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连是谁打的你都不知道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佳斜着眼看了看他,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就是昨天我们全家去电影院看电影,还没开场的时候突然在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说是什么工厂的工人,非要让我爸赔偿他们。这不,再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你都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我打了谁,谁打了我,我压根儿都记不清了。”
听她这么一说,陆承枫不禁再次抬起手掰过她的脸,看着她唇角的眸子中透着浓浓的心疼。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打架这种场面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担心?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保护好自己?嗯?”
他此时的语气略带责备,可顾佳却是知道他在关心他,心中不免划过一阵暖流。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只不过是站在我爸身边,谁知道那个什么喧盛的工人那么野蛮,话还没说两句呢就动手……”
话音刚落,男人捏着她下巴的手似乎加了些力道,他重复道:“喧盛?”
“哎呀疼!!!”
顾佳倒吸了一口气,再度没好气地拍掉他的铁钳。
“可不是嘛!我要早知道我爸和他们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昨天打死都不会去光禄。现在想想,真是无妄之灾!”
陆承枫蓦然收回落空的右手,脸上的表情既迟疑又严肃:“你……一直都不知道喧盛的事?”
顾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爸从来没跟我提过,我当然不知道咯……不过,”
她顿了顿,又有些疑惑于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知道吗?”
陆承枫平缓的呼吸似乎因为她的言行而停滞了许久。
良久,他突然莫名地呼出一口浊气,将原本侧着的身子重新摆正,视线也跟着一同定格在面前的仪表盘上:“当年那件事闹得挺大的,我偶尔听我父亲提起过。”
顾佳似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也是,都闹出人命了,掀起的风波肯定不小……都怪我当时只知道贪玩,从来都不看新闻,要不然也不会昨天才知道。”
陆承枫没有搭腔。
他仿若无物地发动了车子,然后驾着车缓缓驶离了顾家的大门前。
“我们先去药房买点冰块,你这淤青去医院也没用,只能先冷敷一下等它慢慢恢复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脑中却一直困惑于另一桩事。
陆承枫开车向来很稳,即使在2018年那样拥堵不堪的道路上,他也不会让顾佳在早晚高峰时段有过多的停顿感。
可奇怪的是在今天这一马平川的行车道上,他却好像屡屡神游太虚,不仅动不动地急踩刹车,还意外地闯了一次红灯。
直到两人有惊无险地到达h大时,顾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单刀直入地询问起他来。
“老公,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心里一定有事,可她并不知道这心事究竟从何而来。
这男人在她刚上车的时候明明还很正常。
陆承枫绷着脸拉着她走了两步,突然在校门口停住。
他直视着前方,漠然的目光渐渐泛起阵阵寒意。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两人的正对面正站着一名面色憔悴的少年。
那少年距他们足有十步之遥,可他眼下的黑眼圈却比那一片模糊的五官要明显得多。
他缓缓靠近,扯着干涩沙哑的嗓子定定地说道:“顾佳,我们能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