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慕锦川杵着桌子没有动，一向浮华的眼神里竟带着些压迫。“警民不分家，老百姓都有义务协助警方破案，更何况你是法医，将来毕业以后还会被分配到某一个刑警支队当差。提前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为自己的档案上添点色彩，这样不好吗？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倩看着眼前这张动不动就突然间放大的脸，不动声色地向后仰了仰。
“我是一名法医，并不是私家侦探，我擅长领域是研究人体各项器官，而绝对不是你所说的'找人'。所以对不起，爱莫能助。”
慕锦川严肃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少女平板着一张脸继续说道：“另外，你也知道我还没有毕业。如果我花费精力帮你调查，那势必会影响我的课业。倘若我这学期的中医课因为协助你而挂了，试问学校会网开一面吗？如果不，那么谁又来承担责任呢？”
慕锦川脸上的裂痕已呈龟裂趋势扩散开来。
“不过，如果你愿意全力帮助我解决我的问题，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在空闲时间帮帮你。”
男人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敢情这丫头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就是为了讲条件吧。
他轻声笑了笑，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我发现你不应该走法医这条路，应该去学学谈判。”
王倩将腰板调回原来的位置，一本正经地阐述自己的观点：“生活中的谈判属于谋取个人利益的技巧，相比医学，它并不属于高端职业技能范畴之内。我——”
“停！我明白你的意思！”由于前车之鉴，慕锦川已经对这位“淡定小姐”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了解了十之八九。
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里怀掏出随身小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调整了一抹最端庄的微笑后和蔼开口：“那么依然在攻克高端职业技能的王同学不妨说说，你想要解决什么问题呢？”
王倩并不介意他无理的打断和过于明显的“慕式嘲讽”，痛快地抛出条件：“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顾佳。”
“顾佳？那是谁？”
“就是上一次你在操场上遇到的我的室友。”
话音刚落，王倩突然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人用阴冷的视线黏住了一样。
她斜睨了一下自己的右方，待看清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后方才泰然自若地敛去眼中的异光。
对面的慕锦川有些不解地摆摆手：“她不是你的朋友吗？那天看她那样，应该是很关心你吧？你为什么要调查她呢？”
说着说着，他突然凤眼一转，极是八卦地低声试探道：“还是……你们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貌合神离'？”
貌你个大头鬼！
王倩淡定地端起咖啡，“你这成语用得……倒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慕锦川立即布鼓雷门地对着镜子得意地卖弄了一番，“那是！我家老太太可是语言学的研究生导师，最擅长的就是对外汉语教学了！”
面前的少女对着那如孔雀开屏般炫耀的男人“哦”了一声，好似对他所讲之事提不起任何兴致。
“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调查在顾佳身边曾经出现过的，可能存在恶意的人。”
“滋——”
慕锦川拿着镜子的手一顿——
不是因为王倩的话，而是他也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道令人极其不舒服的注视。
他放下镜子朝左看去，原来发射点来自距离他和王倩身旁最近的一张原型咖啡桌。
桌旁坐着一名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短发女学生。
她的五官很清秀，可莫名地泛着一股子黑暗阴冷的气息。一双本应在这个年纪万分灵动的双眼，却意外地聚满了无法忽视的戾气。
女学生的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硬皮书和一本笔记本，而她本人此刻正支撑的下巴明火执仗地盯着……王倩。
慕锦川下意识地单手握拳，举到嘴前干咳了两声。
“你……那边那个女孩你认识？”
王倩索快地回答：“认识，但不熟。”
慕锦川闻言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她是你同学？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没有。”
不似他的喁喁，王倩朗声作答：“她是精神医学专业的学生，我们大一大二的时候一起上过基础专业课。我和她并没有什么过节，可以说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见她如此反应，慕锦川反倒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虑了。
他见那女学生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禁奇怪：“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清楚。除了一起做实验外，我没有任何理由关注她。”
王倩表情没变，看不出喜怒。
“不过，我认识的几个精神医学专业的学生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像双目无神、表情呆滞、或者是生无可恋的症状。”
“为什么？所谓'精神医学专业'，毕业后不是要从事与心理相关的职业吗？”
慕锦川愕然挑眉，心中不免存有质疑。
王倩口中的描述可与他所结识的心理医生，包括队里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大相径庭。
“的确，大部分的学生在毕业以后都会选择做一名心理咨询师或者是精神康复师……我们可以把它们统称为心理医生。在校时，他们每天研究和剖析的课题就是人类的行为学和人性的弱点与丑恶。就业后，他们每天接触的病患所能带给他们的不是琐碎的烦恼，就是隐藏在社会各个角落的阴暗面。如果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接收尽可能多的负能量，你会怎么办？”
慕锦川因她冰冷生硬的描述恐惧地掩面，“……我靠！那还不如杀我了！”
“bingo！”王倩对着他打了个响指，“这就是为什么在外国统计学家所做了大量的统计数据后，显示心理医生是全世界自杀率最高的职业。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心理医生都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做一到两次的心理疏导。”
她清脆的嗓音并不大，却足以让旁桌的女学生听得真切。
于是乎，就在她言尽其详地解释完一切后，那道本就如芒的目光更是增添了几分不善的意味。
这一次，迎着那险暗的挑衅，王倩的双眼透过厚厚的镜片，不卑不亢地对视了回去。
虽然她并不理解这位除了上课之外与她毫无交集的校友为何会从一开始就对她充满了敌意，但她坦然无惧的视线在女同学面前完美地阐明了自己强硬的姿态。
狭小的空间一瞬间似有火花飞溅。
慕锦川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隔空斗法”，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都说法学院的学生不好惹，今天来看，医学院的学生也不是吃白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