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多年戏精熬成妃 > 第一百零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她,而这样唤她的那个人、那个声音,曾与她失之交臂,也让她千疮百孔,更曾让她心心念念、奋不顾身!

    这宫中已无人喊清歌昔日的名字,兰儿不知为何此人却知道,面上浮现茫然的神情。那男子觉出不妥,当即敛了神色,拱手行礼,嘴唇微动,不情不愿地低声喊了句:“皇嫂。”这一声称呼一下将二人钉死在伦理的两端,每一个音节都宛如黄连一般苦涩,从嘴里一直苦到心头,清歌喉头一哽,万千物是人非之感涌上心头,不自觉落下泪来。

    兰儿吓了一跳,眼疾未愈哪能又如此伤眼,连忙以手抚背安慰道:“娘娘,千万莫哭!这眼疾还未好,不能功亏一篑啊!”清歌这才恍然摸了摸脸,只摸到一手湿泪,太息一声,接了兰儿递过来的丝帕。

    清歌没想到费劲思量想避开之人会在此地遇到,不由得将颈间系的披风紧了紧,垂着眸子尴尬问道:“……你……此时不该在御花园吗?”

    “到的早了,便想随意逛逛,不曾想新宫里还有此处,恰好还碰到你。”他眸中闪着久违的光亮,仿若整个苍穹的星辰悉数掉落在他的眼眸之中。

    “此处没什么好看,六皇子殿下还是早些赴宴吧。”清歌福了福身,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忍着泪抬腿仓皇欲行。

    司马越情急之下抬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又觉失礼,缓缓撤了手,犹豫着问道:“听说你近来……过得不好?”打从第一眼,他便看出她的苍白,下颌尖了不少,一双眼睛无神却因为瘦弱而格外显得大而明亮,一身儿金丝软烟罗宽大地倒不像是自己的,只从裙底露出一对儿绣着兰草的鞋面来,瘦削的胳膊也藏在宽袖之中,由婢女搀扶着小心翼翼挪动步子的身影是那样纤瘦、那样孤立无援,他心疼得几乎要爆炸了!

    清歌苦笑了下,轻描淡写道:“还好,殿下费心了。”

    “你为何对我这样冷淡?”司马越语气有些急切,“他待你不好,你竟说‘还好’,这样来回护他?”

    “我不明白!”司马越咬牙道,“为何我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却要给他撒气欺辱,致你小产失明?”

    “六皇子殿下慎言。太子殿下从未对我不好!”清歌见他说话失了分寸,不禁怒道,“相反他知冷知热,对我十分爱护。小产一事,不过是个意外。反倒是你,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年利用我行反叛之事,你都忘了吗?”

    司马越脸色突变,喃喃道:“你……你知道了?也对……呵……但你要知道,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夺得帝位给你名分!!”

    “冠冕堂皇!你敢说你丝毫不想要那种权势,不想为母后为妹妹赢得无上的荣耀?”

    兰儿见着话头不对,连忙福身只道要去前面守着怕有人来,清歌见她去看着了,才稍稍放心些对司马越哀求道:“你别再说了。你好不容易回京一趟,非要这样收场?”

    “对,我确实也想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此方可自保,有何不对?我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司马越“呵”了一声,垂手叹道,“无权势,无爱人,无友人,现下我还怕失去什么?夺爱之恨、杀友之仇,我还不曾报!”

    “司马煜不曾夺你所爱,我是自愿嫁他为妻。”清歌垂下眸子,只觉说出去的这句话宛如一把刀贯穿了他的心脏,但她又不得不说,“至于杀友之仇,白玄武所犯乃通敌卖国的重罪,仅是斩首已然留了情面,不然满门抄斩、罪及九族,你领兵多年扪心自问,是也不是?”

    “好,很好。”司马越嘴角弯了弯,嘲讽地笑了,似乎在笑自己的一厢情愿,“你们郎情妾意,白首相约,举案齐眉,是我想多了,我的朋友亦该死!”

    “自然已各自成婚,你亦有子嗣,只可尽心相待,不该再念着往事。”清歌淡淡道,“过往之事,渺如云烟,不如散了。”

    “我也以为我忘了,早已不再挂念,可突然这样一座园子放在我面前,而你又恰好出现,我实在是无法释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个园子……是你建的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姿态极尽卑微,眸中露出希望的闪光,似乎希冀着听她一声肯定的答复,如果是这样,也许她心里还有他,正是为了缅怀那段光阴,她才建起这座跟昔日梨园一模一样的园子,她并不是真能放下过往。

    但清歌连骗他都不愿,只摇摇头答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里有座一模一样的梨园。”

    若清歌能视物,她一定能看到司马越眼中的光亮一瞬间熄灭的绝望神情,好在她看不见,她心下这样想着。她咬了咬牙,又福身催促道:“重阳宴要开始了,请殿下速去赴宴。”

    确实遥遥地望着御花园的灯火全都点亮了,映红了西南一侧的天空,司马越心知不可再耽搁,又见清歌冷漠之中带着十分的决然,便丧着气深深望了她一眼,恨声道:“你莫要对司马煜用情太深,万一有一天我伤着他,倒惹得你伤心,这并非我所愿。”

    清歌闻言心里一惊,忽的想起他莫不是说的刺杀一事,正欲再问。司马越道了一句“保重”转身拂袖而去。清歌整个人还惶惶然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总觉得若有所失,怅然不已。她心中也不是未幻想过相遇的场景,总觉得司马越应该还是当年的模样和性情,爱笑、爽朗、恣意又温和,宛如一块工艺独到的温润白玉,可如今他的情感不再温柔熨帖,而是如同滔天巨浪,既可破釜沉舟,也可吞噬一切,他的怨怼之气、愤懑之心毫不隐藏,倒让她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人。

    这一场见面说是重逢,倒不如说像是两个陌生人的初次相见。到头来话不投机,鸡飞蛋打。

    清歌心下恻然。直到兰儿过来唤她,她才惊了一下,慌忙道:“今日之事,莫与别人提起。殿下那边,我找机会与他讲。”

    兰儿也知兹事体大,忙道:“娘娘放心,兰儿绝不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