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清歌顺顺气、压压惊，司马煜在床上好好弥补了她，两人又团在被窝里说了好久的悄悄话，直到夜深才睡下。
第二日上午，司马煜照例早起去上早朝，清歌则天光大亮了才刚刚起床，还在打扮着，兰儿突然掀了帘子急急忙忙走进来道：“娘娘，不好了！”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清歌正从含冬那接了滴珠耳环往耳朵上别，漫不经心答道。
“皇后娘娘派的李嬷嬷来了！”
“什么老妖婆派的李……”
“咳咳！”
清歌手上一滞，猛地回头，就发现一个神情严厉的中年嬷嬷已然站在了外室，正掩嘴轻咳以示提醒。清歌连忙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讷讷起身绕过屏风出来见客，问道：“您是……”
对方福了福身，眼角的细纹皱作一团，答道：“是老奴唐突了，忘记介绍。皇后娘娘派我来教晏娘娘礼仪。”
“这……”清歌想起昨晚纳兰容所说的，效率倒是奇高啊，无奈昨日自己也在父皇面前表态，要好好学习规矩，此时如果反口，恐怕一眨眼就得告去圣上那，她深吸了一口气憋出一个极为乖巧的笑容来，“我自宫外来，确实需要好好学习，劳烦嬷嬷多指教。”
李嬷嬷依然不苟言笑，毫不留情面道：“日上三竿了，娘娘竟刚开始着装，恐怕是不知道我们宫里的规矩，您要学的还很多，恐怕老奴会多叨扰些时日了。”
“……”清歌尴尬笑笑，“昨夜睡得迟了。”
“那更不该了，殿下日日繁忙，还需赴早朝，身为人妇，竟不知体谅和劝诫。”
清歌心道：关你什么事哦。可脸上还是笑盈盈道：“嬷嬷说得是，清歌记下了。”
“今日先学仪态，请娘娘跟我来。”李嬷嬷不知从哪只袖子里变出一把戒尺来，手上咻咻地挥了挥，看得她心头一颤。清歌一直跟着李嬷嬷走到宫院中站着，还未站稳，李嬷嬷就端来一碗水，往清歌头顶一放，道：“娘娘且撑一撑，站姿最重四平八稳，不可闲散乱晃。手不能扶，碗不可倾，水不可洒。”
清歌还没做好准备，猛地就让她顶碗，她两眼看着头顶，慢慢调整姿势，终于让自己牢牢站稳了。小腿刚站得有些发酸，李嬷嬷的戒尺“啪”得一声拍在了腿上。她吃痛身形一晃，又赶忙站稳想伸手去扶碗，又“啪”得一声戒尺打在了手背上，她嘶了一声，还是硬生生撑住没将碗掉落。她怒目而视，李嬷嬷却宛如没看见一般，只淡淡道：“宫中进新晋秀女都是这样练的，娘娘嗔怪老奴，老奴都受了，都是为了您好。”
兰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找了含冬伺候着，自己偷偷溜出去找司马煜。刚出了清音殿，碰着去浣衣坊取衣的小德子，她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悄悄问道：“你家殿下呢？”
小德子好好走着路，忽的被人一扯扯到偏僻处脑子还懵着，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清音殿的兰儿，松了口气道：“殿下在御书房呢，下了朝就去商议事情了，且出不来呢！”
“这可如何是好！”兰儿满脸焦灼。
小德子有些莫名，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嬷嬷正虐待我们家娘娘呢！”
小德子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嬷嬷严苛是出了名的，每年的秀女被训得哭着销名户的有之，逼得自尽的也不是没有，但因为是皇后娘娘的人，没有人敢管，后宫本就是皇后的天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人敢嘴碎吗？
小德子连忙道：“我去御书房候着，殿下一出来我就让他赶去清音殿，你且回去看顾你家娘娘，今日日头这么烈，该侍候的都要侍候周到。”
兰儿气得一跺脚：“我倒是想侍候啊，可李嬷嬷拦着不让，我有什么办法？！”她说着叹了口气，又嘱咐道：“那殿下这边就指望着德公公了，这笔恩情我和我家娘娘都记下了。我先回去了。”
二人互相行了礼，各自去了。兰儿又赶着回到清音殿，一进殿门，就瞧见含冬端着一杯茶水跪着正抹眼泪，清歌还在顶碗，两腿儿打颤嘴唇泛白。正午的日头很是毒辣，早上起来就没来得及饮水吃饭，这一下更是有些体力不支。兰儿将含冬手上的茶盏接过来：“娘娘，我喂你点水。”还没走近，嬷嬷手上的戒尺“啪”地打在了兰儿的手背上，兰儿痛得手一抖，杯子倏地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兰儿白皙的手背立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说了不让喝，你们两个小丫头听不懂人话？你家娘娘是少了块肉还是怎么了，这不好好站着么？用得着你们侍候？”李嬷嬷来回踱步，恶狠狠地瞪着兰儿和含冬。
兰儿气得要命，撸了袖子就想拼命，清歌嘴唇动了动，制止道：“兰儿！”
与李嬷嬷作对是小，与纳兰容作对是大，要是放任她去告了状，不仅她和兰儿要受纳兰容的处罚，连带着司马煜也会受个管教不严的罪过。兰儿只得收了步子，将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收拾了，然后将跪在地上的含冬扯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兰儿见李嬷嬷还没有消停的意思，计上心头，去御膳房取了些御用佛跳墙、金鱼戏莲、黄焖鱼翅、莲子燕窝，都是喷香喷香的大菜，在院中支了小桌，一盘盘摆上。这香味惹得清歌肚子咕咕乱叫，但李嬷嬷也不是铁打的，早就过了饭点还没有吃饭，闻着这味道也不禁食指大动，有些心猿意马。
兰儿趁机上前道：“李嬷嬷，您老也辛苦半天了，不如歇息了用些饭食？”
李嬷嬷倒是没再说什么，却没有停的意思。
“您年纪也大了，身子饿不得，主子的吩咐得做，但也得为自己考量，咱们做奴婢的，若自己不为着自己，那可再也没有人真心为你了。”兰儿又劝道。
做人留一线，尤其是这宫中，把人逼急了难免又有日后发达的要报复，这道理她也不是不懂。身体又确实是有些乏了，便手上挥了挥道：“娘娘辛苦了，先休息着，下午再练。”
含冬一听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清歌头上的碗拿下来，将清歌扶住，此时她已经有些脱力，脑子晒得晕晕乎乎，小腿也僵得不像自己的了。李嬷嬷优哉游哉地往院子里支的小桌走去，想大快朵颐，兰儿心下偷笑，又手脚极快地将这些大菜全端回了屋内，换上了几道丫鬟们常吃的小菜，笑道：“嬷嬷，快坐，这小油菜可是一早上御膳房才得的，新鲜得紧呢！”
李嬷嬷的脸一下就黑了，但骂又骂不出口，鱼翅、燕窝、佛跳墙，本就都是主子的吃食，她怎可能僭越呢？要怪只能怪自己一时大意，耐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中了兰儿这小丫头骗子的计。
得意确是得意，但不过也只是一时的。
待下午时，李嬷嬷就练得更狠了一些。小德子领着司马煜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一进门就见到清歌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兰儿在床沿上给她捶腿锤腰，含冬在一边一小口一小口给她喂水。
“怎么回事？！”司马煜脸色极其阴沉。
兰儿一见到司马煜就哭了，跪在地上道：“殿下给娘娘做主啊！”
清歌抬了抬眼，见是司马煜来了，才垂下眼睑放心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李嬷嬷又来了，差点蹦起来还要去站墙根儿。兰儿你也别鬼哭狼嚎的，不过是吃点苦头，也没少条胳膊断条腿，更没要我脑袋，还受得住。”
司马煜见她还说得出话来，稍稍放下心，转头问小德子：“你早知道？”
“回殿下的话，知道是知道，可今天一天您都没出御书房，中午用膳也是与圣上一起，福临大监说若非急事不要打扰，奴才实在无法进去通传。”
“那不怪你，今日父皇想让我日后代他理政，多费了些工夫交代。”
小德子立刻道：“奴才想起来了，圣上昨日在坤宁宫过的夜。”他刚说完就住了嘴，这窥伺帝踪的罪责可担不起，他虽不是有意窥伺，但也总归是不该他知道的他知道了。
司马煜却没责怪，只是点头道：“这纳兰容，怕是昨夜打听到了父皇的打算，知道我今日繁忙脱不开身，趁我一出去便派了人到清音殿放肆！”他想了想，又觉得刚刚说的这些话有些僭越，被有心人偷听了去恐怕要坏事，又道：“小德子，你去外面守着，省的隔墙有耳。”
“是。”
清歌一下便听到了重点，勉力抬头问道：“理政吗？那想来最近是要忙了，这时候不该出岔子，李嬷嬷这里忍忍就是了，别强出头。”说完又闭上眼道：“兰儿，再给我捶捶腿。”
兰儿站起身，又到床沿边给清歌锤了起来，边锤边道：“娘娘你就不要逞强了，你身子本来就弱，纵是健康的人儿，在烈日下站两三个时辰，不给水不给饭的，都受不住。这第一天还勉强撑下来了，学规矩这种事，学多久才算完还不是她说了算，万一要练个半月一月的，您这身子还不早就垮了？”
“在外面站两三个时辰，不给水？不给饭？”司马煜闻言眯了眯眼睛。他动气了，清歌已经很明显感觉到气压低得喘不过气，可兰儿还仿若不觉，滔滔不绝道：“是啊！那嬷嬷还用戒尺抽了娘娘呢，打我们这些下人就算了，娘娘金枝玉叶的，怎么能受这种气？”
清歌心里咯噔了一下，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三脚圆桌的一只腿儿应声折断。司马煜一拳砸在案上，怒道：“还打了清歌？！”
兰儿整个人都惊呆了，只机械地答道：“……是……啊……”
“司马煜，你冷静一点！”清歌扶了扶额角，“就当小孩子上学不规矩了，受了点小惩戒，用不着这样……你知道我的性子，是不肯吃亏的。这亏我既然吃了，你也该知道为什么，千万别功亏一篑，让父皇对你失望。何况昨晚是我有错在先，谁曾想还有螃蟹这种食物与我为难？”
“我司马煜从小到大不是没吃过亏，没受过欺辱，但这些我受得，你受不得！”司马煜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来来回回背着手踱步，“你嫁给本王，不是来吃这种苦的。你忘了，本王没忘！”
清歌艰难地翻了个身坐起来，将司马煜扯到床边坐下，轻轻搂住他，抚着他脑后的乌发，将他揉的像个刚出生的奶狮子一般没了脾气：“好了好了，我不过是不想让你操心，要想教训教训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办法。”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