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纤娅羞愧的低下头，“你猜到了？”
“他是今年的解元，我怎会不知道。而且就在京城。你是不是，也已经见过他了。”
“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就像你说的，相识恨晚，所以，我不怪任何人，如果早于他与你相遇，我不会输的这么彻底，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林渊说罢，突然悄悄掩掉了泪水，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其实这样也挺好，我知道你还会幸福的，就很高兴了，没有遗憾。”
齐纤娅难受的看着他，为什么，是这样好的男子。
“你不用为我难过，我生在这样的家族，身上有摆不脱的束缚。其实就算你对我有感情，也许我们也不能在一起，反倒更痛苦。我一个人痛苦，好过我们两个人。”
“林渊……”
“你想知道爹爹什么？我都告诉你，趁现在还没有开始，我会用我的努力去阻止父亲犯下大错，”
“如果你阻止不了呢？你父亲会怎么对你？”齐纤娅有些心惊。
“我们一起逼他罢手。”林渊淡定地说，“破坏他的兵器制造库，遣散他养的私兵，就不会有大乱而生。皇上不知情，丞相就还只是丞相，一切都不会变。”
齐纤娅没想到他这么合作，简直心里太高兴了。“林公子，有你的帮助，我真的……不是，如果你能跟我站在一起，那事情就好解决了。我也不想让你们丞相府翻天覆地的，他犯的错，与你无关，我不想你受牵连。”
纵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如果把丞相的罪诏告天下，那整个林府都将倾覆，林渊必难逃大难。她是继续选择报仇呢？还是为了这个男子退上一步？
“你本与京城事无牵连，为何会突然参与此事？”
果然，他还是生疑了。
毕竟，你说她一个外乡一个小官员家里的儿媳妇，管得着人家京城大官的事吗？
“十多年前，刘将军被满门抄斩，你可听说过此事？”
“那般血腥的事，我怎会不知。”林渊说罢，突然面色一顿，惊惶的看她，“你不会是……刘氏后人？”
齐纤娅无奈的点头。
“为什么告诉我？你是罪臣之女，朝廷一直在通缉你，而且我父亲一直在寻你！”林渊着急的朝外看了一眼，生怕有人偷听。
“因为我相信你呀，林渊。”齐纤娅觉得自己太多事对不起他，她至少这些事，可以跟他坦白，让他心中少一些难过。他们虽然做不成爱人，但还是做得成知己。
“你爹手上，兴许能有我亲生父亲的罪证，所以，我来查证，我希望能查出这些都是假的。”
“你是说，你父亲是我爹害的。”林渊面容悲凄。
“林渊，你听着，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求，能帮我爹洗清冤屈，还他清白，我不追究别的了。”
“所以还是说，我们本就是仇人。”
“把当年的事，做成一个失误，只要还我爹清白即可。”
“你是为了我，放弃杀父之仇吗？”
齐纤娅无言的看着林渊，久久的，还是点了点头。“你是最大的一部分。还有就是，我不想看着无辜的人再死去。如果血洗丞相府，就叫报仇的话，那你和夫人，都是无辜的，还有这满府的丫头家丁，他们根本不参与当年的事，那么我就又成了罪人。怨怨相报何时了。而且我这些天，也想通了很多事。”
说着，她长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说：“董大人说我爹当年多么威武，其实想想，一个将军，战功赫赫，功高盖主，必定让皇上忌惮，你爹，也许就是个棋子，是天子顺势而为。否则，那么轻易，一个理由，就灭了满门。天下最狠的是天子啊。”
林渊沉默了少许，说：“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胸襟。”
“也许，是我没有亲眼见吧，所以，心中的仇恨并不深。”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你仇人的儿子，可是你对我一直真心相待，单凭这一点，就让我羞愧。我没有资格，求得你的垂爱，但我，一定会尽我所有，助你完成心愿。”
齐纤娅望着他的俊颜，真心的笑了，这些天来，终于可以跟他坦然相对，不用再背负着对他的愧疚了。
“林公子，林渊，我没有看错你。”
“其实我早就累了这个身份，父亲一直有野心，我也是看在眼里，我知道有一天，或许会大难临头，但是一直没有信心没有勇气去阻止，可是现在，有你在，我愿意去做。我感谢你，愿意给我和我爹生存的机会。”
“你别这样说，是我谢谢你，愿意帮助我。如果换作旁人，说不定现在就叫人把我抓起来，然后去领功了。”
林渊苦笑，“就算我舍得伤害你，我也还有正义在心。不管如何，皇上如今安定天下，战乱只会让百姓受苦，那不是你我想看到的。”
“林渊，认识你真好。”
“我今天就让你出府，你在府内，确实太危险了。”
“嗯，那我去找我哥。”
“府里的事，你交给我就好，我爹信任我，我会慢慢来的。”
齐纤娅有些不放心，“你爹一定筹划了很久，他甘心放弃吗？”
“纤娅，”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纤娅，这些时日，他都客气地唤她齐姑娘，如今，一来得知她不是齐姑娘，而是刘姑娘，竟然顿觉得尴尬。或者，他想现在在有机会的时候，还能这般亲切的唤她一声。
“嗯？”齐纤娅也小惊了一下。他的声音温雅动听，那么阳光帅气的少年，身高体贵之人，文采冠世之才，为何，却隐隐有些悲戚的气息。
“我不能保证，父亲一定会听从于我，但是我们尽力了，这么多人共同协力，总有成功的一天。”
“那你呢？”万一兵戎相见，他将如何自处。
“如果你到时候不嫌弃我，还可当我是个故人知己，偶尔去看望我，已是足矣。”
“林渊。”齐纤娅突然有些发慌，“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小心。你父亲狼子野心，你如果不能劝服，就放弃吧，让我们去做，别与你父亲直面相对。”
林渊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他已经决定了，如若确认父亲当真在当年犯下大罪，他已无颜再与她相知，如若父亲有叛逆之行，他也难逃罪责，此生无论如何，将终结于此。所以，他只有为她，也为自己，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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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筠返回酒楼，一进房间就看到齐纤娅坐在桌前大吃大喝。
“你怎么又溜出来了？不怕林相怀疑？”坐到她对面，他略显责怪地说。
“他已经怀疑我了，所以我不如出府，暂时让他不再盯紧我。”
齐筠一惊，“那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你看我多机灵，我把自己摘出来了，把烫手的山竽，丢给了林渊。”
齐筠惊诧的看着她，“纤妹，你是说，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林渊？”
“哥哥是不信他。”
“他毕竟是林相的儿子！”
齐纤娅叹了口气，还大吃了一口，“不然我还能怎么样？继续呆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林相抓着，以刺客之罪杀了。这你想看到吗？”
齐筠一把抓住她的手，“纤妹，你今日就回扬州乡下吧，京城的事交给我来办。”
“真是中国好哥哥。”齐纤娅一笑，“好了，你别紧张。林渊的为人我是相信的。而且，我已经跟他说了，只要他能劝服林相，我也不追究报仇的事了。”
齐筠皱眉，“纤妹，你又在说什么？你不为父报仇，那我们来京到底是为何？”
“我不说是为了天下百姓这么矫情的话，但是，我相信，我亲生父亲为国征战那么多年的愿望，也不是想看到为了我刘家一己之仇，让相府更多的无辜的人来偿还。谁让林相，有这么好的儿子，如果没有林渊的相助，你觉得我们真的有百分百的胜算吗？”
“可是……”
“别可是了，哥，我真的不想杀人。而且，这本是我刘氏家仇，如果我一意孤行，不顾一切的报仇，死伤的，又岂止是相府林氏一族，就连你，司雪，董公子，甚至是我们在扬州的爹娘，都可能会有危险。我没有理由让大家，都为我而承担。林相固然有罪，可如果我背上更多的血债，我将比他更可恶。”
“纤妹……”齐筠感触的握住他的手，“我懂你的大义，但是，让你放过杀父仇人，那你此生岂不是会留遗憾。”
“不，我庆幸我有你，有爹娘，是你们这么的爱我，让我感觉到这些年生活的很幸福。这就够了，死者已矣，我们不该背负更多的仇恨。”齐纤娅顿了顿，又失笑，“也许，就是你们的爱太多了，让我淡化了这种仇恨，我更多的是带着责任去做这件事，我认为，只要让父亲沉冤得雪，还父亲一个清白，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一定是满意的。他一定不想看到，他曾经保卫的一方土，一座城，和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再一次卷入乱世之中。我想他应该更想看到，我开开心心的活着，身边有我爱的人。”
齐筠紧颦的眉缓缓化开，脸上渐渐露出轻松温婉的笑容，“纤妹，哥哥以你为荣。”
“别呀，哥，以后你的心里不能只有妹妹，我嫂子都嫉妒了。”齐纤娅说着狡黠一笑，拉着他追问，“你告诉我，嫂子在何处？”
“自然是在亲王府。”齐筠还是那么淡然。
“哥，你别老这么淡然，男欢女爱，你表现出一点重色轻友的表情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齐筠皱眉斥她，“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你快说呀，我可喜欢嫂子了，我一见她就喜欢。”
齐筠这才一笑，“好了好了，晚上我们一起划船可好？”
齐纤娅喜上眉梢，“就知道我哥有能耐！哥，你能幸福我太感动了，太开心了！”
齐筠抚了抚她的发，笑容甜蜜里，也透着担忧。
他不是不放心林渊，只是觉得，以林渊的温和仁慈，恐怕难成纤妹所想的大事。毕竟他面对的人，是他的父亲。而林相，又怎会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林渊跟他父亲相比，可谓是以卵击石。
这件事，他真得好好与司雪商谈。
晚上。
齐氏兄妹，郡主，司雪同乘一座游船，顺河而流。
两岸灯火相照，如往常一样热闹。
今日，他们几个年轻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商议不谈正事，只谈玩闹。
有了爱情的滋润，齐纤娅看到郡主脸上洋溢着红润的光采，可谓神采奕奕。想起林渊说的她似乎有病症在身，不由也对她暗中观察。
“这里可真美呀。”虽然京城不比扬州那小家碧玉的精致，但却豪华繁荣，到了晚上，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尤其在这浏览之地，更有不少人驻足。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府玩过了。”郡主望着两岸景色，面容露出一些若有所思。过去的那几年，仿佛一转眼，又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
齐筠目露愧疚，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郡主微微诧异的回头，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爱意，“没想到我还听到你说对不起。”
齐筠浅笑，“让你受苦了。”
齐纤娅受不了他们你侬我侬，“好了好了，我虽然很想看到你俩和好，但是你们这么肉麻我真的很别扭。”
齐筠笑她，“我还有你们会肉麻吗？”
齐纤娅回头，司雪正是紧紧搂着她，只是浅笑不说话，一脸柔情的望着他。纵使尽是这样相对，已经将恩爱秀了个够。
“哎呀，大庭广众之下，咱们都那个一点。”齐纤娅挣脱司雪，坐到了船边，掀起袖子去撩河水。
“纤妹……”
“娅儿……”两个男人都担心的唤她。司雪更是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你小心哦，这河水还是深的。”
齐纤娅撩了水泼他一脸，“你能不能放开的玩一回。整天老气横秋的烦死了。”
司雪无奈的抹了把脸，“你嫌我烦啊？早知道不来找你了。”
“哼。”
小船缓缓划过了一座小桥。
桥上边，正大步走过一个人。
他无意中回头，看到了船头那欢快的一脸笑意的人儿，脸色笃变。
“我喜欢坐船的感觉，无忧无虑，有种随波逐流的自由。又好像脱离了世俗的烦恼。”齐纤娅倚在司雪胸前，望着前方曲曲折折的河水，静幽幽地说。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玩遍大江南北，我们一起潇洒的过后半生。”司雪也感慨地说。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超俗的想法，之前过的每一天，都精于算计，都备受桎梏，从来不知道只与一人放松的玩耍，就觉得的最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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