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安的自然是安邦定国，统一大魏的心。”
阖目的祁兰廷讥笑了一声，“怕是这大魏在侯爷手中不仅统一不了，最后还得落得个分崩离析吧。”
“祁兰廷你休要倚老卖老！”晁蓟愠怒，伸手指向了祁兰廷。
“在侯爷面前老夫自然不敢造次，老夫不过是想给侯爷提个醒，那五国乃开国圣祖所封，拱卫皇廷已然百年有余，且不说是否违背先祖所立誓言，就拿眼下国境之外正虎视眈眈的蛮人来说，侯爷若当真搅浑了这水，可是要置我大魏存亡于不顾？可是要置我大魏子民生死于不顾？”祁兰廷有些颤抖，他坦然掀袍，稽首跪在了地上，“皇上，这国法家规万不可乱啊，老臣恳请皇上下旨处置光武侯晁蓟。”
祁兰廷的话掷地有声，余音落下时，殿中显得分外安静。
御座上的季连墨没有动，只有头一点一点的仿若正睡得香甜。
祁兰廷见状，形容越发悲怆，颇有痛心疾首之势。
“皇上啊！”
“嗯？”季连墨被祁兰廷突然这么一嗓子嚎得打了个激灵，晃晃悠悠地撑着御座扶手站起了身，“嗯~说得对，说得对，退朝吧。”
他眼睛都没睁开就要往高台下走，眼看脚步虚浮，身形晃荡，朗钰跟上去准备搀扶。
不过最终季连墨的脚步止于了一声咳嗽声。
他迷瞪着眼，往身后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隔着珠帘，看见太后还端坐在那儿，此时正阴翳地瞪着他。
“昂~还没完啊，那众位爱卿继续继续。”季连墨仿若恍然大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支着脑袋重新坐回了御座。
“皇上！”
“祁大人。”一人突然从文臣的队伍中走出，“下官以为此事不可就此定论，光武侯夜闯宫禁虽然坏了国法家规，但到底事出有因，若祁大人一味要按大魏律例惩办，怕会寒了这天下人的心，所以这抄斩一事，祁大人还需三思啊。”
此话一出，群臣连连点头附和。
祁兰廷讥笑着偏头用余光瞥向那人，“那依许大人之言，我大魏律法便是形同虚设？”
“这自然…”
“哎呀。”季连墨的胳膊一歪，支在上面的脑袋忽然滑了下来。
他好像一下清醒了不少，终于睁开眼前看向了殿中的满朝文武。
“嗯？祁太傅你怎么跪到地上去了？”
祁兰廷看着季连墨，嘴动了动，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无声的叹息，“启禀皇上，老臣在与皇上请旨处置光武侯晁蓟。”
“哦，处置啊，朕没有什么想法…不知母后怎么想？”
季连墨含糊了一句就把群臣聚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到了太后的身上。
别人隔得远看不清楚，但朗钰离得近却瞧见那一刻太后指甲都陷进了扶手中。
她与季连墨隔帘相望，不知怎么的，殿中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异常。
“额，回皇上，臣以为…”
“咦，母后今天怎么还长了胡子？”
季连墨眯着眼打量起了站在祁兰廷身边试图打破此时氛围的许大人。
许大人被季连墨瞧得话音一滞，吞了吞口水，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这时，朗钰余光瞥见太后捏在扶手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殿中群臣看向太后的目光愈发紧迫，毕竟关乎生死存亡，众人都绷紧了神经。
晁蓟和殿中所有人一样注视着珠帘后的太后，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眼中还含了怒意。
“哀家以为…”太后对上了晁蓟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珠帘晃动，纵是她故作镇定，她的眼神也有些飘忽，“哀家以为祁、许两位大人所说皆有道理。既然光武侯当日夜闯宫禁是为我大魏安危，那哀家觉得这死罪应免。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请侯爷交出宫禁之权吧。”
“啪”，不知何处灯烛突然爆出了一朵灯花。
这一刻，殿中竟是出奇地安静，群臣好像商量好了一样，谁都没有出声。
环顾殿内，晁蓟额上爆出了青筋，太后指甲陷入了扶手，祁兰廷面露不屑，许大人惴惴不安。
只有季连墨支着脑袋，慢慢闭上了眼。
他嘴边带着淡笑，恬淡安静地坐在御座上就像朵盛开在废墟上的花。
不知为什么，朗钰突然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顺眼了。
她觉得他是真的狠，不动声色间就借力打力，挑拨了太后和晁蓟这对“狗男女”联盟的关系。
偏偏众人还看不出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而她自己也是众人之一。
“臣谨遵太后圣意。”
仿若过了万年光景，晁蓟的声音方才在殿中响起。
他声音虽然阴沉，但却出乎朗钰意料的没有暴走。
这当然也出乎了太后和群臣的预料。
尤其太后，在她说完刚才那一番话后心中就忐忑不安。
这么多年，她等刚才那一刻确实等了很久，但那番话根本不该从她口中说出。
不过，好在晁蓟并没有发难。
“好。”太后艰涩地应了一声。
一场近冬的秋雨连绵下了数日，但突来的寒意却没能挡住大魏人民八卦的心。
最近洛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谓十分丰富。
先有因为连日的雨水冲刷，在洛城百里外的西郊处被挖出的九座带铭文的前朝铜鼎。
而后又不知道从哪传起了当朝太后因与先帝梦中交合暗结了真龙天子的消息。
起先众人自然不信，只当是个传奇故事来听，但后来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传真了。
甚至有的人把这件事和前一阵子两个洛城名医被灭门的事联系到了一起，说那两个名医根本不是招了贼，走了火，而是因为得知了皇家秘辛被当朝光武侯灭了口。
而最让洛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则是明日在西郊举行的赏鼎大会。
据说，这次大会，大魏太后亲自下帖，同时邀请了越、雍、雁、藤、扶风五国异姓王前来参加，是除了一年一度的五国朝奉外难得一见的盛会。
不过和洛城的百姓不同，比起赏鼎大会，朗钰此刻对她身上一直带着的一块木牌更感兴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