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钰看向禄公公的眼神中满含真诚，但这看在禄公公的眼中，却仍旧令他不屑。
他状似凉薄地瞥了朗钰一眼，随即扬起了下巴，自鼻间冷哼了一声。
“相信你？”
“难道钰公公连我的榻也要爬？”
“还是说…”
“你也要像杀了曹公公一样杀了我？”
声音徒然拔高，使得朗钰周身一震，下意识地抬眼往禄公公所在之处看。
却瞧见他近在咫尺。而他的视线也不知在何时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如今，一个抬眼，一个直望，两人的目光恰好撞到了一处。
似有火花迸溅，但禄公公的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不过，除却冰冷之外，朗钰还看到了讥讽和恨。
这一刻，朗钰心下突然了然。
怪道他这么看不上她呢？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在他眼里，她朗钰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杀宦官，爬凤榻。
邀宠太后，谄媚侍主。
看他看她的眼神，怕是如今自己在他心中是又脏又没用，比颗尘埃还不如。
不过…就算真的是这样，那又如何？
只要有太后在一日，他既杀不了她，也动不了她，他能做的不过是在这儿跟她过过嘴瘾。
她朗钰这辈子最怕的事也就是把命丢了。
至于这背污名…
反正不痛不痒，且来，她等着！
禄公公未动，朗钰也不动。
两人目光不移，面色不变，两两相视，神交了许久。
最后却是朗钰选择先动。
只见，她原本看着禄公公的眼睛渐渐眯起，摇头之际，脸上出现了茫然之色。
“禄公公这话说得奴才就不懂了？”
“你…我？”
“我…你？”
朗钰的目光在禄公公和她自己之间转了一圈儿，随即眉间轻蹙，抬眼小心瞥向了禄公公。
“这…。”
“不合适啊…”
为了看起来怯懦些，朗钰的头始终低垂着，而脸上也似隐隐现出了窘迫。
“还有啊…”她看着禄公公，咬了咬唇，“公公讲话是要有真凭实据的。”
“是谁与公公说曹公公是奴才杀的？”
“还是说，禄公公亲眼目睹了奴才杀曹公公的过程？”
朗钰挑眉相问，那禄公公却始终没有动静。
他仅是注视着朗钰，面色有些阴沉。
见他这般模样，朗钰唇角毫不可察地勾了勾，又道：“那看来便是谣传了？”
禄公公没有应声，也没有出言反驳。
朗钰点了点头，再抬眼时，面上浮出了忧色。
她咂了咂嘴，轻叹了一声，“那奴才就要劝禄公公一句了。”
“此等误传谣言者…”
“若是被老佛爷知道了…”她极有深意地看了禄公公一眼，随即稍稍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可是要被杀头的。”
“所以…”朗钰扶着季连墨的背直起身，又冲着禄公公粲然一笑，“公公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说了？”
“奴才这可是为了公公好！”
“你劝我？”禄公公突然开口，声音阴寒中携了狠意。
还没有看清其眼中精光，朗钰眼前却先是一花，随即，胸前一紧。
不知什么时候，那禄公公竟然绕过了季连墨的手，攥住了她的衣服。
他的劲力很大，朗钰相信，如果此时季连墨没有挂在她脖子上，她可能已经被这禄公公给提起来了。
“那我今日也要劝你一句。”他面露凶光，怒视着朗钰，“我警告你，这里可不是长春宫，你且看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
朗钰垂眼瞥了禄公公提着她衣领的手一眼，无声地哼笑了一声。
面上却又怯懦应声，“是，禄公公劝得在理，奴才知道公公们如今日子不好过，毕竟，这是刘万山刘公公的地盘。”
“奴才啊日后一定夹紧尾巴做人，定不让禄公公和福公公甚至是老佛爷难堪。”
“你说什么？”攥着她衣领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而禄公公怒视她之时，脸已经就要贴上她的脸了。
而朗钰的衣领早已因为禄公公手的收紧，勒住了她的脖子，自然也就碰到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但好在禄公公勒得紧，又加之季连墨的双臂合抱着，只有隐隐痛意阵阵传来。
“难道…难道奴才说错了？”朗钰闷哼一声，身子极其配合地颤了颤。
“你究竟是谁的人？”
“禄公公这话说的。”朗钰讪笑了笑，“奴才从长春宫来，自然是长春宫的人。”
“那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禄公公紧了紧手，又问。
“是刘公…”
“刘万山说的。”见禄公公面色一沉，朗钰连忙改口，只是禄公公却不曾发现她眼中闪过的狡黠。
此时，他似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间提着朗钰衣领的手也松了几分。
直到隔了半晌之后，他才重新抬头看向朗钰，只是面上阴狠不见，却露疑惑。
“当真是他说的？！”禄公公问。
朗钰看着他的眼睛，甚是真诚地点了点头。
他垂下了眼，朗钰只当这人又要“入定”，但下一刻，自己的衣领却猝不及防地一紧。
朗钰被禄公公拉近了身前，他毫无温度的眼睛看着她却渐渐眯起。
“我还是那句话，在这，你就给我安分守己点，别以为我不敢杀了…”
“砰！”
“禄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