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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地缝与结界(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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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惠帝那多疑的性子,就算两国连即墨洺炎的一根毛都没看到,他也会心中惊疑不定。

    即墨洺炎文武双全,丝毫没有沾染到任何皇权贵胄应有的不良习惯,他的成长由苍海的千万百姓共同见证,足智多谋武力一绝又甚得民心,身为在周边虎视眈眈的邻国,兖日定不会想让即墨洺炎成长起来转身对付兖日,如今遇见了这天大的好机会,定不会放过机会,落井下石!

    昭帝夫妇也是因为想到山高水远鞭策莫及,怕兖日下黑手才急急将即墨晗派了去。

    而兖日这方,在萧宸收到密信即将前去探勘之时,却被君瑜牢牢抓住了手腕。

    接收到萧宸投射过来的疑问时,君瑜皱起了一双秀眉,另一只手下意识快速掐算着,掐算结果还未出来,她便已掷地有声地说:“我随你同去!”

    “可是……”各国对于肖鱼此人的追查并未有过片刻的放松,如今即墨洺炎在兖日、苍海交界之地出了事情,各国早已将一双眼睛放在了此地,他只怕君瑜的身份会被有心人看破。

    “放心,我女装前去,以侍女身份跟在你的身侧。”君瑜又怎会不知萧宸心中顾忌,尚且不论她自己同即墨洺炎还有多少知己之情,单单一国皇子的生死全被推在萧宸一人身上便令她有些寝食难安。

    不得不说萧宸他老子给他安排了一个进退维谷的难题,且不说在三尺宽百米高的地缝中寻人究竟有多么困难,单单即墨洺炎一人的生死便涉及到了两国未来的关系。

    若寻不到,或能够断定即墨洺炎已经身亡于此处,那么到时苍海之人想必定然不会放过萧宸这个身在此地的皇子,而若即墨洺炎真的活着被救出,萧宸回到兖日朝廷之时,定会受到惠帝的怒火的针对。

    而他自接到消息至今,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悲愤和不平之色,神色极为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也似经历了过多失望而心中已逐渐淡漠平静。

    “权利”之一词令人胆战心惊,深深宫闱之内,为了这二字,父子兄弟皆可成为仇敌而自相残杀,“血浓于水”这样的词语似乎并不会被皇室中人提起并铭记。

    仍在苍海之时,君瑜的感触还未及此时强烈,毕竟即墨晗对于昭帝的孺慕敬仰之情和昭帝同即墨洺炎的父子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直到今日无意瞥见兖日纠结纷乱的皇室关系一脚时,她的心才蓦然沉了下去,知道自己之前太过乐观了。

    毕竟如君府这种还未站在权利制高点的家族,明争暗斗就已常见,更何况是这些素来以“冷血”著称的所谓皇室。

    有一位帝王正摩拳擦掌连忙派人拯救自己儿子之时,亦有另一位正磨刀霍霍准备将自己的儿子推出去。

    惠帝但凡有一丝对于萧宸安慰的担忧,他便不会传来那个密信,而是连忙将萧宸自不知会做何动作的苍海众人身旁急忙召回,如此一个秘密命令,便犹如一张催命符般,纵然萧宸身前是刀山火海悬崖峭壁,想必惠帝也会逼着他向前走去。

    想着刚才的那副卦象,君瑜更加确定了自己要陪他同去,好歹可以抢在众人之前现行找打即墨洺炎,之后要如何便视情况而定。

    更何况,身为在丹阳生活了足足七年的弟子,君瑜内心对于那条地缝极为好奇,如今无人知晓那条地缝延伸到了何处,她亦想知道丹阳山底如今是何样貌,会不会真如书中所记是……

    二人如今身在客栈,想要前去寻找即墨洺炎便不可能依旧便装前去。

    这几日竟是少有的好天气,君瑜畏寒之症已然消失不见,如今身着素色薄衣,头戴轻巧纱笠,出了客栈便觉头顶明晃晃的白炽阳光极为耀眼,便将头顶的薄纱放下,如此不单遮挡住了刺目的阳光,还将一些意味不明的探究实现挡在了外面。

    心烦气躁之时,君瑜有一个良好的自我催眠自我调解的办法——眼不见为净。

    目不斜视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宸身后,腰间随意挂了一把小巧的蝉翼薄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位保护萧宸的江湖女侠客。

    进了洛城的衙门,萧宸取出象征自己身份的令牌及惠帝那一封能够光明正大给旁人看的圣旨,说明来意后,立刻便有人大步跑了起来——有人前去调集人手,有人去统治府尹和城守,有人前去购置物品。

    十几个小捕快分工明确,步伐快而稳,做事毫不迟疑,见此,令君瑜悬着的一颗心逐渐稳定下来。

    以惠帝多疑的本性,他不可能将此事交于萧宸一人便彻底撒手不予理睬,所以定派了旁人前来“协助”十六皇子萧宸,来人是谁君瑜并不多加关心,她只要确定今日采购的这些爬山用具的安全性便已解脱般轻吁口气。

    她早就想好,萧宸作为兖日皇室代表,行动捉襟见肘,必将处处受人牵制,而她身为丹阳弟子,结界对于她来说本就形同虚设,出事之地为“龙爪”所在,想必她能够运用的灵力会比在九牧大陆上时只多不少。

    结合自己的掐算,君瑜和萧宸赶在众人之前寻到即墨洺炎的可能性极大。

    即墨洺炎带人所走的那条道路实属“三不管”之地,纵然苍海一众人出事之后便尽可能将此事封锁起来,但纸包不住火,两国百姓纵然没有他们在宦海浮沉几十年所练就的七窍心肝,但也知道这条道路在两国中是何尴尬地位。

    苍海官员可以大手一挥宣布封锁地方,但以这条小道为生交易钱财的百姓们却是不干了,苍海本国人或许会畏手畏脚呐呐不语,但兖日的百姓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干脆直接硬闯。

    路本就三尺宽,一条裂缝几乎完全贯穿了两国间的这条道路,在有人硬闯进去之后,赫然的深沟天堑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情也没有逃过那些本就将视线聚焦于此的九牧各国。

    更何况据闻相邻城池的普通人百姓都已闲来无事心惊胆战一番,猜测这是否和赤水结冰一样是上天降下的灾劫的预言。

    毕竟确实如同赤水结冰一般,同为丹阳圣地之侧,千百年间就连见过山河更迭的人都未见过平地突然出现如此一条巨大的沟壑,犹如一张血淋淋的大口,倏然出现于世人面前。

    半日之间便已有谣言传播而开——这条地缝之下便是万丈深渊的地狱,因苍海皇室对神明的亵渎,上天才下达天谴。

    “天谴”之说在百姓之中愈演愈烈,一如干帛遇火,瞬间便沸腾燃了起来,几日之内九牧之中惶惶不安的情绪就已蔓延开来。

    行走在田野中经常可以看到寻常百姓拉家带口叩拜天地焚香拜佛,只此一事,本在各国皇室掌权者有意无意之下有些摇摇欲坠的神权统治,突然变如磐石般稳了下来,只余各国相顾无言的掌权者,头发都快愁白了也没有寻到一个可以解释这条突然出现的地缝的可靠说法。

    无论外界如何喧闹吵杂,来到即将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丹阳地缝”时,初见那一条蜿蜒如大地上伤疤的痕迹,君瑜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在真的靠近这个地缝时,君瑜才切身体会到那些寻常老百姓心目中所感到的恐惧,站在裂缝上方遥遥下视,自地下幽幽传来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宛如一条滑腻阴冷的毒蛇在面对自己吐着信子,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地底似乎隐藏着双眼所看不见的可怕之物。

    用手扶着头上纱笠,只一眼君瑜便收起了自己好奇的目光。

    纵然深冬,这条小道临近丹阳一侧未被人踩踏过的草木却异常繁盛,因身为丹阳中人,君瑜感受不到结界的存在,所以来时特意站在了已被人踏平的暗黄土地之上。

    负手佯装看向远方,趁着不明所以的人顺着她视线也在瞭望之时,君瑜脚尖快速一动,在触及到属于结界之内的空间时,瞬间感到一股清凉活跃的庞大灵气自脚尖传达过来。

    君瑜瞬间喜上眉梢,丹阳结界之内的灵气果然是九牧之上的百倍有余,由于已在灵力稀松少见的大陆之上生活了近一年半的时间,突然再次接触到如此纯净的灵力,君瑜感到自己修炼吸收的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

    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君瑜还是在下一秒便将自己的脚尖收了回来,此处灵力之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本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在此地修炼几天再动身寻人,因她算过即墨洺炎的命格,他于此地确实有一小劫,但并不涉及性命,仅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所以她如今并不担心他的安全,但想到后天便是除夕了,君瑜遗憾地叹口气便放下了这些念头,如今只盼能与娘亲和萧宸有一个温馨平安的守岁之夜,而不是在这地缝里度过。

    既然已经确定此处的灵力能够供自己使用一些术法,君瑜便心无旁骛耐心跟在了萧宸及一帮兖日的官儿身后,听一堆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口齿不清却气壮山河地指着前方一顿高谈阔论,似自那里掉下去的就是他们自己,如今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便争相为萧宸指示地点。

    往往这种时候君瑜才能将萧宸当成一国皇子来看待,在她的面前,他从来没有过所谓皇子的气派,不同于即墨洺炎自带的清逸华贵同人疏离,初见萧宸时君瑜便已自他身侧看到了隐约的霸气富贵,但相识之后,这种气质就再也没有于他身上出现过。

    若非今日再次见到他神情淡漠傲然立于人前,纵然群星捧月般却也只能令人下意识将他身侧之人屏蔽,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之上那坚毅硬朗的线条与张狂霸气的眼眸。

    君瑜这才清楚,原来这才是他原本应有的样子,他在自己面前故意隐藏了生而便有的王者气质,却每日如同一个顽劣的毛头小子,经常将她气得跳脚想要打架。

    似乎察觉到君瑜投来的注视,本侧眸看向眼前地缝的双眼含笑看来,但那眼中笑容未来得及绽放便已怔住。

    有清风起,轻轻掀开轻薄纱笠的一角,隐约露出弧度完美精致的小下巴,往上似有寒冬腊梅悄然绽放,艳丽动人的一抹嫣红出现于皑皑纯白之中,那片梅瓣亦是轻微上扬的弧度。

    纵然隔着一层薄薄轻纱,萧宸也已经望进了那似盛了满天星光璀璨夺目的双眸。

    鼻前本充斥着自地下不断上涌来的土地腥臭之气,遇这一缕清风便似春风化雨,心中的污浊突然便消失无踪,恍若幻觉般,转瞬间鼻翼中已满是清香酸甜之味,犹如夏日沁凉深窖中冰镇的桃红水蜜。

    突然便有些口渴,萧宸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

    萧宸并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一番动作令面前的这些人精们瞬间精神抖擞,似捕捉到了加官进爵的契机,一个个双眼微密若有所思地看看十六皇子殿下又看看那名女子,眼中精芒闪现不断。

    感受到来自身侧的浓浓恶意,君瑜突然收了笑看向这些“恶意”的来源,却发现这些人原来都是即墨洺炎的手下,于是便沉了目光狠瞪了萧宸一眼,换得萧宸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抬首看了看,只觉天色尚早,陪在这里看他们胡乱寻找太过浪费时间,反正刚才已经探查过了,白天有人在时她不好出手,于是同萧宸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先回客栈补觉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晚上珍贵的睡眠时间补回来。

    萧宸也不想她陪自己眼巴巴在这里干站着,收到君瑜递过来的眼神,他立刻点头连忙催着她离开。

    耸耸肩算是回应了萧宸,君瑜转身便走,回客栈之前她还需购置一些额外的东西,只是不知在这边远城池之中能不能找到。

    “含情脉脉相互凝望”的两人都没有却没有注意到,几个当地小官背着他们偷偷向手下打了个眼神,而后此处悄无声息地少了五个人。

    掰着手指细算几样物品之时君瑜便注意到了自己身后不远不近吊着的几个人。

    耳朵轻微抖动一番,君瑜一边嘴角微扯,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眼中轻蔑确实想而易见。

    略微想了下回城之时需要经过的几条路径,君瑜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而后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