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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高海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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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嗒嗒嗒”,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穿透了如火般妖娆的枫树林,远处青石的光泽若隐若现,那是一座被历史风沙打磨得光亮厚重的城墙。

    终于出来了!

    陈方洛右手高举,大喝一声“停!”,一声令下,上千铁骑瞬间站定。

    深吸一口气,他右手轻拽缰绳,满脸灿烂地调转马头看向兄弟,果不其然见到了所有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英明神武的殿下……和那个小丫头。

    自即墨洺炎“捡”到君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陈方洛发现,自这个小丫头加入队伍后,他们的赶路速度明显下降,并不是因为这个小丫头做了什么耽误时间的事情,而是在她加入后,丹阳山似乎无限变大了!原本预计仅仅需要不到十天就能走完的路程,他们却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月,而且还是在他意识到所走路程的时间将超出预计,请示完殿下后而大大提升了速度的前提下!

    “前方就是赤阳城了,大家加把劲,到了城里我老陈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顿好的!”

    陈方洛由于太过激动,高嚷了一声未控制好音量,在他一句话后,身后枫树林中百鸟惊飞,君瑜耳朵嗡嗡作响,她只觉得平地一声雷,甚至似乎丹阳峰顶都颤了几颤抖了几抖!

    陈方洛天生嗓子响亮异常,他当年领三千人独守淮南城,未用内功的声音就响彻了叛军百里外的十万人大营,在四个时辰里,他让叛军三位首领几乎半辈子的腌臜龌龊事都随着风和他嘹亮的声音扩散了开去。

    连大首领偷了三首领的玛瑙金珠项链,二首领偷看过三首领媳妇洗澡,三首领当年卖包子时向包子里吐口水都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

    别看陈方洛平日里大大咧咧一副大老粗的样子,但传言当天夜里,他舌灿莲花,敌方己方甚至都开了小灶,津津有味地听他讲叛军三大首领间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

    导致第二天叛军三首领单挑另外两位首领,听说最后三位首领内斗死了两位,三首领的媳妇替二首领挡了一刀二首领才活下来,但是很不巧的是,仅活下来的这位二首领在采花界独领风骚,但指挥却是狗屁不通。

    叛军士兵听了一夜的故事,故事精妙绝伦引人入胜,好多人都想将这位说书人引为知己,从此八卦野史有人分享,他们一听说这位满腹才华的午夜说书人竟是独领三千人就敢抵抗己方上万人的守城将军,心里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加上三位首领自己不争气,所以交锋时不少人都在划水做样,陈方洛大获全胜由此一战成名,人称说书将军。

    “将军,我们可不敢让您请,被您家丫头知道了,以后我们在军中还能有好日子过么!”一个年纪不大皮肤黝黑的士兵,揶揄中带着没有恶意的调笑,他笑着,牙齿白净,眼睛明亮。

    陈方洛无奈地也笑了笑,右手握拳轻锤了下这个小士兵,“臭小虎子,就你年纪最小,也就你胆子最肥!整天打趣我,回头我就和我家丫头谈谈你!”

    小士兵闻言一脸惊恐,哀嚎一声“老大,我错啦!”

    陈方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耍宝的臭小子,却故意不理他,哼了一声继续开路。

    陈方洛妻子难产而死,留有一女,人称小辣椒,她似随了她父亲,小小年纪声音似黄鹂般清脆响亮,平日里极为护着自己的父亲,每每有人打趣玩笑陈方洛时她都不依,能追着那人叽叽喳喳说上一天,直到那人告饶承诺以后不再“欺负”陈方洛。

    “大家放心,到时候除了这个臭小子,就算你们吃破了肚皮宰我,我也不和我家丫头说一个字!”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小虎子锤手顿足的声音。

    四周枫叶飒飒作响,君瑜头枕双臂,躺在马车顶,二郎腿很是享受地随着马车的颠簸左摇右晃。

    老头让她最快也要三个月后再回君家,她原本想慢慢悠悠边玩乐边欣赏山水逛着去的,却没想到还未出丹阳山就被这位殿下“捡”到了,君瑜翻了个白眼,很不喜欢大胡子的这个说法,什么叫“捡”?!我分明好端端地是躺在树下睡觉,你们扰了人清梦不说,还强权主义地把自己给拉上了“贼船”!

    在反抗无效后,她合计了下时间,大胡子他们骑马,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到沧海国帝都了,而且她还听他们说起了君家,保不准到了帝都就把她拎到君家去认亲。

    这可不好,提前回去保不准出什么变故,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幸好在丹阳山脚她还能使出微薄法力,所以她小施迷阵,让这千人在枫树林兜兜转转了近一个月才放他们离开。如果不是因为干粮快吃完了,也许他们还要在这里面转上个几天。

    她微眯双眼,用余光看着逐渐远去的枫树林,这枫树林便是丹阳最后的屏障,出了这枫树林就代表着真正离开丹阳了。

    唉,有点小小的不舍诶,这一出来,少说也得几十年见不到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和那些整天闲着无事调皮捣蛋的“小”师侄们了。

    君瑜撇了撇嘴,轻轻扭动脚踝,用脚丫对着丹阳峰顶的方向挥了挥,回头见了亲们,希望等我下次回来,老头还没作古,他的胡子能长的再长些,到时候烧得顺手;希望等我下次回来,见到的不会是师侄们还躺在山顶无聊地把一朵朵洁白的云彩捏成大便,咱至少多发明些形状好不好!

    君瑜小小的伤感了一下,随即紧闭双眼,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自由了!从此海阔凭瑜跃,天高任姐飞!

    “哒哒哒”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逐渐叩响了这个庄严肃穆的古城。

    苍海国与兖日国之间自有丹阳分割国境,离了丹阳山之后,这赤阳城便是苍海国最北方的边关城池。

    赤阳——取字赤水丹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行军在距赤阳城前五里之外停了下来,陈方洛准备独自驱马入城通知赤阳城守准备迎接殿下。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陈方洛接受着身后士兵和城头守卫的注目礼,他莫名其妙感觉如芒在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他娘的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暗影里有人眯了下眼,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君瑜在马车顶不动声色换了个更舒适的观望姿势,她用双肘抵着车顶,懒懒地趴在车顶上,娇嫩的手托起一张白玉似的小脸。

    她懒洋洋抬了抬眼皮,眼神在墙头士兵手中的钢枪上一扫而过。

    日头斜斜地打下来,经过钢枪白晃晃的枪头的反射,竟异常刺眼。

    初秋的风已渐渐凉了下来,君瑜舒适地吸了口带有秋草香的空气,以手遮口,打了个哈欠,然后蹦下车顶,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迈开小短腿向陈方洛跑去,口中嚷着“唉!大胡子你等等我!我要第一个进城去玩!”

    在君瑜的小短腿经过即墨洺炎的时候,即墨洺炎在他那匹毛色雪白的马上,闪电般弯腰伸手一捞,却惊愕地捞了个空。

    他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怔忪,秋风吹起他散落在两鬓的碎发。

    君瑜若有所感回头一瞥,突然感觉这个少年真能当得起芝兰玉树,华贵清逸这种形容。

    即墨洺炎无奈叹口气,对陈方洛暗暗颔首,让他看好君瑜。

    陈方洛得到即墨洺炎的默许后,哈哈一笑,待到君瑜跑到自己马下时,单手把君瑜提上马,嘱咐道“小丫头,老实呆着,你和我姑娘岁数差不多,干脆你当我干闺女吧,不然你掉下去我可不管啊!”

    君瑜坐在陈方洛身后,一手紧紧攥住陈方洛的衣服,一手捂嘴,边张哈欠边含糊嘟哝道,“不用你管,放心,本姑娘我掉不下去,”

    突然她皱了皱小鼻子,小脸变得苦兮兮:“话说,大胡子你多久没洗澡了……”

    陈方洛眉头微颤,表情有些不自然,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后,说:“行军出门在外,哪里有这么多讲究!你干爹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君瑜咧咧嘴,懒得反驳他。

    陈方洛却又洋洋自得地说“身为苍海国镇关威猛将军兼御林军总管、御前带刀行走和殿下身边第一红人,很多大臣还是很给我面子的!”他豪迈一挥手“丫头,我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君家的人,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我家丫头她娘也是早早就去下面享福去了,你俩可以有个伴。”

    君瑜听了陈方洛的一席“豪言壮语”有些好笑有些感动,是自己睡梦中思念呼唤母亲时被他听到了吗?没想到这么个大大咧咧的大胡子却拥有如此细腻的内心。

    君瑜微微一笑灿烂若阳“谢谢你好意了。”

    她眼神放空,双目看向远方,“我之前天天都在对自己说,终有一日我会用自己的力量让别人臣服恐惧于我,让那些曾将我推进深渊的人于尘埃之下地狱之中仰视我!”

    她抬头,看着悠悠然在头顶飘过的云彩呵呵一笑,耸耸肩:“但我现在感觉那时的自己好幼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和那些内心本就生活在深渊的庸碌之人置气……我许是吃饱了撑得,”君瑜双臂张开拥抱远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本就不懂这天地的辽阔!”

    他们本就不懂这天地的辽阔!天地的辽阔!天地辽阔还是……

    陈方洛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将这句话嚼了无数遍品了无数遍,他眼神震惊地看着他身后的小姑娘,到底是天地辽阔还是内心辽阔?这个小小的仅十岁的姑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有了这样令人高山仰止的心境!

    君瑜好笑的看着目光不断闪动的陈方洛,起身站在马背上,用食指放到他面前晃了晃:“你表现得这么震惊干嘛,苍蝇都飞进你嘴里去了,人来这世上时干干净净,走的时候,王侯将相排场也许会大些,但像我这种的平民百姓,三尺麻衣就葬了,与其纠结争夺一世,还不如潇洒快乐一生。”

    陈方洛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偏偏是个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