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炷香后，瑽瑢慵懒的躺在床上翘着腿，把手垫在脑袋下百无聊赖的发呆。
绿萼在她床前来回走了好几遍，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折回来站在瑽瑢面前，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刚要开口，瑽瑢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举起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
绿萼半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
瑽瑢又朝她勾勾手指，绿萼顺从的把耳朵贴过去，瑽瑢轻声说道：“寄人篱下，谨言慎行。”
随后不等绿萼回答，她一把把她推开，取过床头的茶盏，用手指蘸了水一笔一划的在床沿写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绿萼：“……”
她是真的没听见也没看懂瑽瑢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小姐，您在说什么？”
瑽瑢：“……”
瑽瑢：“……出去，我想静静。”
她这句话也说的很轻，但好在发音清晰，绿萼听清了，又看到瑽瑢对着她比了个手势，于是她转身出去。
丝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瑽瑢这边还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我有点头晕，是因为昨晚没睡吗？还是因为没吃东西？对了，我今天没吃过东西，这么一想起来才觉得肚子有点饿，绿萼——”
绿萼一把拉开门，在门口揪住一个半蹲着的粉红色的蘑菇。
蘑菇惊讶的抬起头来，他根本没听见绿萼是什么时候走到门口的，瑽瑢喋喋不休的声音阻挡了他的听力。
“培风大人怎么在这儿？”
绿萼客气的询问道：“是碰巧路过吗？需要进来喝一盏茶吗？”
培风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能说的都被绿萼抢先说完了。
“外面是什么人啊？”
瑽瑢懒洋洋的爬起床来，扶着额头掀开珠帘，问道。
“是培风大人。”绿萼回答道：“奴婢一开门就看到他蹲在这儿，可能是在捣蚂蚁窝吧。”
培风：“？？？”
刚刚还说是路过的，女人的心思果然难猜。
“有蚂蚁窝？”瑽瑢配合的探头往外面瞟了一眼，仿佛真的见到蚂蚁一样的捂住心口后退几步扶住桌子：“那我不要住这间房了。”
培风：“……”
培风犹豫片刻，解释道：“其实……其实……”
瑽瑢见他其实了半天也没能其实什么出来，好心的替他解围：“其实你只是来告诉我，先生马上就来见我，对吗？”
培风见到台阶就顺着下了，点完头之后才发现底下似乎不是自己原本想走的那条道。
“那我便再等一等先生。”
瑽瑢满意的说道。
培风：“……”
完了，掉坑里去了。
蘑菇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也长满了蘑菇，拥挤的他不能思考，此处绝对不能再留了。
于是他心里一合计，决定将计就计道：“那属下立刻去请王爷过来。”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瑽瑢又变得善解人意起来：“我知道先生很忙，他若能稍微早一点点来看我，我就很满足了。对了，先生在府上吗？”
培风不知道她要的一点点其实是多少点点，所以直接选择了回答问题：“王爷在书房呢。”
“哦。”瑽瑢低下头：“那……沈玦瑢在哪？”
培风愣了一愣：“沈小姐的灵堂……设在南院。”
“唔。”瑽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我房门口真的有蚂蚁窝？”
培风：“……”
他什么都不敢说，仓皇逃跑了。
瑽瑢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绿萼凑上前来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是去书房还是去大小姐的灵堂？”
“哪都不去。”瑽瑢说：“回去躺着。”
绿萼：“？”
“不过他还真大胆。”瑽瑢有所指的说道：“我原本只是随便一试，谁知道运气这么好，一试一个准。”
绿萼：“……”
哦，原来刚刚瑽瑢说的不是“隔墙有耳”，而是“碰碰运气”。
“可……”绿萼问道：“小姐，您既然哪里都不想去，为什么问完南平王的位置后还要再打探一下大小姐的灵堂在哪呢？”
“声东击西罢了。”
瑽瑢无所谓的说道：“给他们布置点路障，他们一路顺风顺水的，我看了心理不平衡。”
绿萼忽然觉得眼眶热热的，她夸张的吸了吸鼻子，说：“小姐，我有点感动。”
瑽瑢被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不是，我就觉得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连‘虚张声势’都要用错的小姐了，你现在变得好聪明啊。”
瑽瑢：“……”
瑽瑢：“你这话我不爱听，收回去。”
绿萼：“……哧溜。”
“人总是会变的啊。”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绿萼的肩：“我记得红蓼还留在客栈？”
“对。”绿萼回忆了一下：“刚刚我们忘了捎上她，但她应该马上会来吧。”
“那就让人去和她说一声，说沈玦瑢临死前塞了一个小匣子给我，我还没来得及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就落在客栈里了，让她来时顺便帮我带过来。”
瑽瑢压低声音：“挑个不太放心的人去。”
绿萼郑重的点了点头。
刚刚那句“人总是会变的”，不仅说给绿萼听，也说给瑽瑢自己听。
不得不承认的是，瑽瑢确实是一个很会被人影响的人，就算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她内心里已经开始倾向于相信红蓼，怀疑甄琰了。
她往四周扫了一圈，脸上的光彩突然黯淡下来。
天地忽然灰暗，唯一的色彩被佩在她的腰间。
千秋穗散发出毫无温度的光芒，瑽瑢一遍又一遍无意识的摩挲着，耳旁又响起沈玦瑢的声音。
“沈琤，小心。”
她的声音好像一个深邃漩涡，引着她入内，就再也出不来。
漩涡里面是瑽瑢曾经反反复复做的那个黑色而压抑的梦魇，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秩序颠倒。
瑽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毅然推开了门。
不能坐以待毙，她得立刻行动起来。
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培风听到她的那番话后应该去找甄琰了，甄琰多半会以为她去了灵堂看沈玦瑢，而沈玦瑢是他帮忙入殓的，身上不会留下关键的证据，他应该会放松警惕。
所以甄琰现在就该还在书房。
时机刚刚好。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