瑽瑢眨巴着眼睛，脑袋里仍是懵的。
容妃霍然起身，用下巴尖对着辛袂道：“枢密使这是何意。”
“容妃娘娘说是瑽瑢害死了您的孩子，但是瑽瑢却说她没有。”辛袂微微俯首，恭敬地答道：“我今日既然在此，结了这桩陈年旧案也是顺便。”
“她说不是她那就当真不是她吗？”容妃嗤笑道。
“对。”辛袂却一本正经的答道：“她既然说不是她干的，那就必不可能是她。”
容妃又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摊开双手仔细的看了一遍指甲，而后眯起眼睛，像只高傲的鸿鹄：“那就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瑽瑢。”辛袂唤道。
“嗯？”瑽瑢回过神来，茫然的晃了晃脑袋：“啊？”
“你说凶手不是你，那你知道是谁吗？”辛袂温和道。
瑽瑢很为难。
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刚刚一时口快给否认了。
你说不否认多好，现在一准能在回家的车上了，马上就可以到自己的院子，洗个澡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让绿萼端一碗冰镇绿豆汤来，喝两口踢掉被子睡一觉，明天又是充满活力的沈瑽瑢。
而不用被困在宫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还得面临人生抉择。
如果选择说出真相，那个害死容妃腹中之子的人其实是沈玦瑢，她大概只能再活一天；可如果不说，她就连这个宫门都走不出去。
正苦思冥想有没有什么两全之法呢，就听见后面“咚”的一声。
她吓得赶紧回头去看
——是绿萼跪了下来。
“绿萼？”瑽瑢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又记起来这是在皇后面前，赶忙收了手轻声问道：“你干嘛呢！”
自淮橘昨日在宴席上死在了她身后开始，瑽瑢就对这类重物坠地的声音变得异常敏感。
“五年前容妃娘娘小产当日，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小姐不敢说，奴婢能。”
“绿萼……”瑽瑢下意识去拦，却被辛袂阻止了。
“绿萼，你说吧。”
“五年前，大小姐二小姐一同进宫，流连于后花园中。小姐午后困倦，寻了个没人的地寻了棵柳树打盹儿，我在旁边摇扇，从未见过容妃娘娘。”
“那么说来，我那日在桥上见到的是沈玦瑢了？”容妃也不拿正眼看绿萼，抬着头倨傲的问道。
“反正不可能是我家小姐。”
“在桥上见到的不是她也罢，毕竟我的孩子不是在桥上丢掉的。”容妃朝座首行了礼，换上一种恭谦的语气道：“娘娘可还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
皇后原是有理由不回答她的，但容妃态度语气无一挑的出错，不答反而显的理亏了。
于是她假意回忆了一下，扶着额头说：“本宫记得，你从那桥上下来不久，后来就来了下人一直嚷嚷着你小产了，本宫立刻派人去请太医，可还是晚了。”
“是。”容妃似是被触及伤心事，拿起帕子在左右眼角各轻点了一下：“我不是在桥上失去那个孩子的。”
“本宫记得……”皇后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是在池塘边的一棵垂柳底下。”
瑽瑢：“？？？”
她这边刚刚说出柳树，容妃小产地点就变成了垂柳下了？
这下就连辛袂也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正是。”容妃接道：“可惜了，纵然是柳树，也未能留住我的孩子。”
如若场景合适，瑽瑢一定要劝她一句莫要迷信，但现下情况对她很不利，她多说多错，不说也错，这句话还是没胆子讲出来。
“宫中垂柳千千万，容妃可确定小产的那株树下一定有瑽瑢？”
“是啊。”皇后应和道：“本宫赶到的时候，树下就你一人。”
“她跑了！”容妃愤愤的抬起手来指着瑽瑢的鼻子，瑽瑢被她的气势吓得正襟危坐：“池塘边淤泥湿滑，她骗我说帕子掉在池里哄我去取，却一把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她的声音又变得哀切：“所以……所以我才失去了他……”
瑽瑢想的头都要炸开了，还是不记得自己干过这种缺德事。
她苦恼的咬了咬指甲，容妃又道：“我有证据。”
完了，这证据都拿出来了，该不会真是自己做的吧？
瑽瑢突然有点心虚。
“我当时手里还攥着那一块帕子，正是沈二小姐的。”
“等等。”辛袂抬起手对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瑽瑢的帕子？”
“对。”容妃说：“只可惜时间太久远了，我又记恨着这块帕子害死了我的孩儿，就一把火把它烧了。”
典型的死无对证。
瑽瑢懊恼的想，这才堪堪逃过一劫却躲不过下一劫。自己今天怕是就要折在宫里了。
“可你刚刚也说，瑽瑢的帕子是掉在了池塘里的。”
“是。”
“你在靠近池塘的时候就被瑽瑢推到了，怕是没有机会拿到水上的帕子吧？”辛袂猜测道。
容妃脸色一沉：“我被推下去的时候那帕子恰好就在手边，一碰就拿到了。”
“不会吧。”辛袂笑道：“娘娘肚子里的可是龙子呢，一般人第一反应该是捂住肚子，娘娘却仍想着要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官家女子拿手帕吗？”
“不是的，我当时只随便想找个什么地方撑住自己，别让肚子落了地。”容妃解释道。
“水面上撑得住吗？”
“撑不住。”皇后掩唇笑道：“瑽瑢，你说呢？”
瑽瑢低声答道：“撑不住吧……”
容妃恼羞成怒：“我当然没有撑在水面上！我撑在地面上了！”
“哦？”辛袂抚了抚衣袖：“可你一开始便说帕子落在了水面上，还要是触手可及的地方，怎么人却在岸上？”
“我……”
“容妃娘娘。”辛袂扫她一眼，她已经放低了下巴：“记错了？”
“是。我是记错了。”
“你不是记错了。”辛袂又坚定的否决她道：“你只是不小心自己跌了一跤，小产弄没了龙子担心受罚，所以找了一个人来替罪。”
不等她有所反应，辛袂继续不容置喙的说道：“你见过沈玦瑢，并且和她聊了好长一段时间，所以首先想把罪往她身上推。可是沈家为了保住沈玦瑢，却让瑽瑢来顶了罪，左右你就想找个替罪羊罢了，谁都一样，所以也认定是瑽瑢害了你的孩子。”
“你……”容妃气的跳脚：“你为何凭空污蔑我！你又没有证据。”
“有朕在此，何须证据？”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年轻的声音，瑽瑢觉得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