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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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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很快被请了过来,为地上的婢女诊脉。

    瑽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动作,只见他把手搭上婢女的手腕外侧,摁下两个小小的凹窝。

    他神色凝重,嘴唇紧抿,瑽瑢把指甲掐进了手心,但太医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是中毒之症。”

    又是毒杀!

    瑽瑢不知道那名婢女临死前为何一直指着自己,此刻茫然地盯着她圆睁却失去焦距的双眼,瑽瑢才觉得手心有点疼。

    抬起手,她看见血珠从指缝间漏出。

    庭内本该有嘈杂的各人聚在一起议论的声音,此刻却安静了下来。

    瑽瑢感觉如芒在背,她僵着身体想后退一步,避开眼前的场景,但脚有千斤重,连挪一下都挪不动。

    她这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直面尸体。

    “小姐,她叫淮橘。”绿萼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淮橘?”瑽瑢的声音都变得干巴巴的,像是因为许久不逢甘霖而龟裂的土地一般:“我觉得她很面熟。”

    “是该面熟。”绿萼又把声音压低了点:“她是我们院子里的。”

    一个不好的想法在瑽瑢心中渐渐成型,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好像是刻意为了印证她所想到的可能性,沈家带来的另一个小婢女突然失了心智一样的跪倒在地。

    又是“扑通”一声,听的人心都被揪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皇后呵斥她道。

    “奴婢北枳,想为淮橘申冤!请娘娘成全。”

    瑽瑢倏地一下把视线投向她,手脚渐渐冰凉。

    “你说便是,若说的是实话,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忍心丢掉一条人命不顾而责罚你。”

    皇后还未出声,容妃已经先说话了,她这边说完,才好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逾矩了,掩唇轻轻“哎呀”了一声,向上首请罪道:“娘娘,臣妾说错了话,请娘娘责罚。”

    这话说出来,便是断了皇后的退路。

    宴会上发生这样的变故,是她之责,但她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反正死的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罢了。

    可是又有个小丫头站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知道真相,求她让自己说出真凶。

    可她是沈家的奴婢,沈南风这只老狐狸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并且稳坐这么多年,实力不容小觑,她和太子一直想着拉拢他们,巴结尚且来不及,如今一事,怕是要毁了他们的心血。

    而容妃一番话,更是置她于死地。

    不能不答应,否则就是不义;也不能责怪她,否则世人便嫌她小气。

    “你说吧。”

    皇后最终做出了决定。

    北枳磕了两个头,扬声道:“害死淮橘的,其实是二小姐!”

    “你说什么!”瑽瑢尚未反应过来,沈玦瑢已经气愤的上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污蔑她?”

    “大小姐,我没有污蔑二小姐。”北枳冷静的与她对峙道:“淮橘是吃了二小姐赏的饭菜后才这样的。”

    “那她为何单单给淮橘下毒,不给你下?”

    “因为中午的饭菜,奴婢没有吃。”

    “等等。”瑽瑢拾回一点理智,抬起手制止了沈玦瑢的进一步质询,声音还有点飘忽不定:“我又不认识她,为何要害她。”

    说起这点,便仿佛戳中了北枳的哪件伤心事,她眼泪盈盈地说道:“前几日小姐就嚷嚷着要把院子里的奴婢们都换掉,想来是遭到了拒绝,所以出此下策,让碍事的奴婢都死掉,自然就可以换一批新的了。”

    瑽瑢觉得地面上有一个没有任何掩盖的陷阱正等着自己跳进去,她看得见,也想避开,可是它占据了一整条道路。

    除了顺着布置陷阱的人的意思跳进去,瑽瑢别无选择。

    而她的眼睛也不再明亮,融入陷阱底部无边黑暗之中,她的耳朵也不再灵敏。

    所谓真相,她再也看不清。

    “还有谁吃了那饭菜。”皇后问道。

    北枳一连串的报了三四个人命出来,皇后对着下人吩咐道:“去丞相府看看她们是否还活着。”

    等待的时间里,容妃却用一只手肘支着身子往前探,另一只手在桌上敲打,好奇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北枳:“沈二小姐是何故要换一批奴婢啊?”

    沈玦瑢来不及阻止,北枳已经脱口而出:“因为二小姐不允许大小姐进她的院子,嫌弃奴婢们办事不力,拦不住大小姐。”

    “哦?”容妃玩味的笑道:“素问沈氏双姝向来和睦,原来竟是谣传?”

    瑽瑢此刻已经没有心力去回答她“你才知道啊”,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北枳的话正把沈玦瑢一同拉入自己所处的深渊。

    她不光成为了一个骗子,还是一个会强行闯入妹妹房间的没有教养,骄傲自大,恃宠而骄的人。

    再加上瑽瑢以前顶着她的名字干的一众坏事,沈家为她辛苦塑造的形象怕是得毁于一旦。

    一时间,庭内众人望向她们姐妹俩的眼神都与从前大有不同。

    这是瑽瑢期待了许久的结果,真到眼前时,却又后悔了。

    原来她和沈玦瑢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她们自出生就被捆绑成了一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前去丞相府探查的人回来了:“回禀娘娘,这几个婢女全死了,死状和这里的淮橘是一样的。”

    周围的嘈杂声顿时大了一倍。

    “知道了。”皇后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平静道:“尸体放在这里太久到底沾了晦气,就让人先送到仵作那里去吧。”

    随后她又转向瑽瑢:“可能要委屈二小姐在这宫中多留些时日,等到真相出来了再走。”

    瑽瑢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今日之事,让大家受惊了,请各位先行回府吧。”

    各家女眷皆俯首向皇后行礼,唯独沈夫人却疾步行至瑽瑢身边。

    “母亲……”

    沈夫人扬手用力挥动,卷起一阵风,夹带着火辣辣的疼意落在了瑽瑢的左脸上。

    “啪。”

    瑽瑢的耳朵嗡嗡的响,也不妨碍她听见沈夫人附在她耳旁说的话:“早知有今日,五年前就该让你死。”

    她的声音被浓重的恨意浸润,扭曲到变了形,像根针一样刺入瑽瑢的耳内。

    瑽瑢愣了愣,随后轻轻的笑了起来,音调之间竟是形容不出的愉悦:

    “是啊。”她说:“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