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凝视着窗外,没有说话,一双美眸好似氤氲开些许寂寥和惆怅。
这般脆弱忧愁的神情,落在杜泽安眼里,心惊不已。
他从来,没有见过宋绵这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她双手插进头发里,目光悲凉,“我好后悔……”
“什么?”
“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或许我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爱我如生命的男人了,只可惜我伤害了他……”
杜泽安听出了几分大概,静默了一会儿,“所以你这些年都没有联系他吗?”
“我也想联系啊,可是他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从她,说了狠话开始。
杜泽安没有说话,突然觉得嘴角苦涩,从兜里掏出烟盒,“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宋绵摇了摇头。
他又掏出打火机点燃,长指夹着烟,吞云吐雾,神色略显哀凉。
“其实就像你说的,当你觉得还有弥补的机会,可以重新开始,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所以晚了。”
当年,一直以“行侠仗义”横霸学校的宋绵,某天不知怎的,突然得罪了市长的女儿。
隔天之后,在全校传的沸沸扬扬,宋绵的妈妈是女支女。
当时身为宋绵男朋友的他,实在是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弃她而去。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很后悔,即便是遇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心里早有佳人,很难忘怀。
他回来了,想争取,她已经嫁作人妻。
“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吸完了一根烟,杜泽安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问道。
“嗯,当然。”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用客气。”
“好,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反正都是你欠我的。”宋绵半开玩笑似的说。
回家之后,门口的邮箱里有一张明信片。
没有地址也没有署名,背景是皑皑的雪山。
宋绵眼眶倏然红了。
直觉告诉她,这是苏格格寄的。
很早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曾经约好要去征服珠穆朗玛峰。
“苏格格你个死丫头,用这种方式给我报平安是不是?你丫给老娘等着,要是敢回来,我打爆你的头!”
嘴上骂骂咧咧着,却小心翼翼将明信片叠好,放进包里,跟宝贝一样供着。
苏格格……
唉,她真的好想她呀。
*
一个月之后,莫靳远带着宋绵去复查。
还是那个医生,白大褂,戴着枚红色镜框的眼镜。
医生无奈的叹息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宋小姐,你尽快来医院,把孩子流掉吧。如果死胎留在子宫内太久没有处理,会对母体产生不利的影响。”
医生一字一句,却还是微笑着,“不过没关系,你们还这么年轻,还会有下一胎的。”
莫靳远面容严肃,他的脸色还如同平常那般沉冷,但又好像夹杂了几分隐隐的悲伤和难过。
看向宋绵,她亦是平静,没哭没喊没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莫靳远突然觉得心疼。
他还恨不得她能哭出来或者发泄出来,像这样平静淡然,倒是令他觉得后怕。
“绵绵,走吧。”
宋绵拂开男人的大手,没看他,嗓音也是淡淡的,“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有话要对医生说。”
“……”
凝眸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男人长眉低敛,眼睛宛若一泓幽谭,想要从女人平静的面容中看出些什么。
终归是作罢,他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我就在外面。”
医生眼神不解,论长相,这小两口都是人中龙凤,不过她咋觉得俩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怪怪的呢。
莫靳远关上门,宋绵眼神狠狠一颤,紧跟着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哎哎小姑娘你别哭啊,放心吧,你们还这么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医生,我想问问你,”
宋绵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去,“死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个嘛,胚胎停育有很多原因,子宫异常、内分泌、染色体、环境因素等等,都有可能造成。”
“那,酗酒也会造成吗?”
医生颔首,“怀孕期间,孕妇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惯,吸烟、酗酒、咖啡、毒品、或者某些激素类的药物,都能影响早期胚胎发育。”
“嗯,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宋绵觉得一阵脱力。
像是灵魂暂时脱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躯壳。
她向来珍重每一条生命,大到社会上的弱势群体,小到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猫猫狗狗。
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宋绵把孩子的死,归结于自己。
要不是那段时间她整日整夜的酗酒,孩子也不会死。
换句话说,她是杀人凶手。
一路上两个人都无交流,趁着红灯的空档,莫靳远三番五次瞧她,又三番五次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看见她托着腮凝视着窗外,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侧脸干净如月,莫靳远满腔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直回到了家,宋绵进了房间,若无其事地换衣服。
他也跟着进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女人光滑柔腻的雪背,耳根一红,赶忙转过了身去。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响,他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背对着她而立,一动不动,身形僵直。
宋绵换好了家居服,拿了根头绳简单绑了个丸子头,然后进了浴室。
若是换作平时,她还能调侃几句,“都老夫老妻了,换个衣服咋啦,还不能看啦?”
但现在她没心情,不想说话。
宋绵在洗脸,男人站在她身旁,动了动唇,声线柔和,生怕吓到她,或者惹她不悦似的。
“你抽个时间,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把孩子——”
“不用。”
宋绵扯过毛巾擦了把脸,清雅的面容干净如晶,像是在牛奶里浸泡过一般。
她咬了下嘴唇,目光在男人的俊脸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收回。
“我自己去医院,不用你陪。”
“还是我陪你吧。”
“都说了不用。”
她的声音有些无力虚软,“我今天很累,我想一个人静静,晚上不吃饭了。”
说着,她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到隔壁的客房,把门反锁。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