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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雍州城，新雪尚未消融，感受却已同从前完全不同。
时玖戴着带纱帘的斗笠，长长出了一口气。
商瞿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俱是一身玄色的锦面衣袍，戴着斗笠，走在一起，神秘而养眼，像是云游四方的道侣。
“先不忙着找他们，我们找个茶楼坐坐。”时玖一手轻轻挑开纱帘，露出小半张清隽的容颜。
他也不想弄得这般神秘莫测，实在是怕雍州城的人认出他来，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雍州的城禁也比从前严格了许多，街上虽然人来人往的热络，却莫不是人心惶惶，依然能看出战争给百姓来的影响。
茶楼里人算不上多，时玖二人寻了一僻静地方坐了，唤人来添茶。
“唉……李兄你家里怎么样？”
“快别提了，本来收成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又来收什么徭役税，还要强行征兵，我家使了大银子才被放过，这下可好，两三年攒下来色家底全交代出去了……”
“要说身处乱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知道明个还焉有命在？看看南边士人就知道了，人家新亭豪贵，当年说出去都比别的地儿的人高一个档次，现在……大家都一样，全是亡国奴……”
“嗨！说那些干嘛呀……左右还没打到咱们这儿，安生一日算一日吧……”
“可不是……”
时玖静静听着，轻挑起自己的斗笠，举杯抿了口茶。
商瞿没看见时玖的表情，却能根据他手指轻点杯壁的动作觉出他稍缓的心情。
“尝尝，”时玖道，“这茶叶还不错。”
商瞿也尝不出茶叶的三六九等，饮在口中，不知是不是因为时玖说了茶叶不错的原因，他竟然真的觉出涩中回甘之味来。
“客官有所不知，这茶是改良过后的品种。”有小伙计路过听见时玖的话，便提着茶壶停下来笑道:“这茶叶名叫莫问出处，只咱们雍州有呢。”
“莫问出处？”时玖笑着又尝了口，“名字倒是有点意思，说来听听？”
“哎，这位客官你看现在咱们雍州苛税苛政的，前两年可真不是。”
“上一任知州大人在的时候，税都比其他州县少卡三成，通商也宽容，雍州那时候真是百年少有的富庶。”
时玖被藏在斗笠下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他倒是很少听人谈自己的政绩，这么一听也挺新鲜。
“知州大人还在任的时候，在山坡上圈出一块儿荒地种茶，但是收效不是很好。咱们这儿黄土多，也不知是水土的问题还是其他，种出来的茶总有一股子土腥味……”
“哦？”
“后来，也是知州大人请了宣州那边一位种茶师傅来，也不知是在土层里添了什么，反正叶子长出来就再不是白茶那个样子了，边角稍带卷曲，味道却更甘香。”
“
知州大人嚼了新茶之后大为赞叹，又被人问这茶种是如何得的，知州大人当时便大笑:‘既然不知从何而来，便当做天赐畅饮便好，就唤作莫问出处吧！’后来这茶叶的名字就这么叫下来了。”
“真的假的？”商瞿问。却不是问小伙计，问的人是坐在他对面的时玖。
时玖大笑，“真的，当时他们都让我取名字，我就随口说了个，季老差点抽我……”
商瞿扶额，“又逗我？”
时玖笑得抬不起头来，摆摆手，终于平静下来些许，“请人来种茶这事是真的……”
时玖也想起了当时这名字确实是自己取得，不由笑了。只没想到他当日不过请来个师傅，竟然被人三人成虎传成了如今这般谣言。
时玖不顾小伙计看他们时诡异的神态，犹自问他:“刚听那边说什么苛税的事情，怎么？新任知州不好吗？”
小伙计狐疑地上下打量这二位藏头露尾的客人，有些游移不定。
时玖掏银子，示意小伙计附耳过来。
“其实我们俩是钦差，奉陛下之命来体察民情的，不能声张……”时玖低声道。
小二晕晕乎乎地收了银子，心道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哪儿还有什么知州大人啊，前一任知州刚被调任，新任知州还没来得及上任，朝廷就变了……唉……都是造化……”
小伙计耸耸肩。
时玖突然摸袖子摸出一块果，小伙计诧异地看着这位奇怪的客人把果掏出来塞给自己，又叹了口遗憾的气。
“最后一块儿了。”男声泠泠若琴弦。
对面身形宽阔的男人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待会儿出去买。”
小伙计摊开手掌，发现那是一块包着纸的桂。
……
刘队长他们几个没住谨园，毕竟谨园惹眼，曾经的知州大人又搬走了，平白惹人猜测。他们便住进时玖在雍州的另一座原理城中的别院里。
“小少爷！”
“少爷跟小将军回来了！”
“哎，”时玖一声声应下来，挨个数过，笑道:“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众人一听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小六眼眶红红，站在刘队长身后，揉了揉眼睛。
还是刘队长比较理智，先跟时玖汇报了下雍州这边的情况。
时玖走了没多久，那边何林就按捺不住了，以朝廷的名义征兵扩充私兵，一开始只是沿着地处雍州边缘的县城，后来却贪心不足蛇吞象，了解到朝廷轻易不会发现他这般举动之后，便更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这让时玖觉出气愤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奇怪。不说何林这般做事出于何种心理，只说他背后的杜参和会允许他这般大意胡来吗？
说到这里，刘队长也十分奇怪，“少爷，不知是否是属下多心，属下总觉得，近
半年来何林的行动都没有什么章法，不像以前的时候，做什么行动都一环扣一环。”
也正是因为一环扣一环，所以时玖才不敢轻易动他。
”没有章法啊……”时玖眼中精光乍现。
何林啊何林，你到底实在跟你的外祖父阳奉阴违呢还是……你的外祖父那里出了什么意外？不过不管怎样，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个难得的转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