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出了清止殿，悄悄跟在执铃铛灯笼的太监身后，亲眼看着他们在永华宫前停了一会儿，又走了进去。
如意明白，看来皇上今晚还是决定宠幸岑贵人。
她冷冷一笑，果然，无论林安安使了多少阴谋诡计，论身份地位，她丝毫比不过岑贵人背后连皇上都忌惮的势力，自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安安，想必她又要暴怒如雷了吧。
如意只要一想起几个时辰前，她的妹妹吉祥不仅被林安安毁了容，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之后又被杖责，若不是她认识执行的太监，那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下手轻了些，吉祥的一条命恐怕都要没了。
清早明明是林安安她自己赖床不想起，吉祥喊她的时候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晚了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间，最后竟毫不讲理地反过头来怪到吉祥头上。
如意虽深知宫中主子不高兴就会拿宫女太监出气，甚至严重的，弄死一两个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在这里，她们奴才的命根本分文不值，可再怎么说，吉祥也是她的亲妹妹。
吉祥出生时不足月，从小身体就不好，刚进宫被安排在清止殿，迎来的第一个主子就是性格扭曲残忍的林安安，每次一看到她那张脸，如意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心中的恨意止也止不住。
如意躲在宫墙根间，从袖中拿出了林安安赏赐给她的金步摇，借着月光与前方不远处点起的橘色宫灯，金步摇反射出细碎却又璀璨的闪光来，一时间美得惊人。
这根金步摇并不是清止殿的物品，也不是皇上赏赐的，应该是林安安自己带进宫的，可她出身贫穷，不可能有这种贵重的东西。
如意想来想去，最后认定这绝对是顾若离送给林安安的。
说起顾若离，如意回想起自己设计害的顾若离落进水中，如果当时林安安再阴险狠毒一些，顾若离的命早就没了。
自己这算是差点害了条人命。
一想到如此，如意背后一凉，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如意？”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如意回神，转头一看竟是薇儿。
“还真是你啊。”薇儿惊喜道，她走过来，问道：“你这时应该在清止殿伺候林美人啊，怎么在这儿？”
如意和薇儿是一同入宫的，两人又是老乡，性格合得来，于是走得较近，关系也不错。
“美人吩咐我出来打探，看看皇上今晚究竟宠幸哪位。”如意如实道来，“你怎么也不在凝霜宫？难道叶美人也是……？”
“不是啦。”薇儿摇摇头，“美人突然想吃莲子粥，就让我去御膳房看看还有没有。”
“这种时候了，叶美人竟然还有心情吃得下饭去。”如意感觉不可思议，“不过从凝霜宫去御膳房，从御花园走比较近吧？”
薇儿点头，道：“确实从御花园走路比较近，但是今早不是发生了顾美人落水事件么，我一个人有点怕，所以就饶了这条路，正好遇到你在这儿躲着了。”
一听薇儿提起顾若离，如意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但因天色昏暗，薇儿倒是没有发现。
“好久没见你了，说起来你在清止殿待的如何？林美人性格怎么样？我听说她今早奋不顾身地跳水去救顾美人，想必对你们也挺好的吧？”薇儿问道。
如意苦苦地摇头。
薇儿看她表情就知情况不对，忙问道：“究竟怎么了？”
如意吸了口气，感受到薇儿的关心，鼻尖一酸，眼睫被泪水打湿，糊成了一片。
“如意？”薇儿紧张起来，“难道是林美人对你不好吗？”
说才刚说完，她就看到如意手中的金步摇，薇儿轻“咦”了一声，问道：“金步摇？如意，你……”
“这步摇是美人赏赐的。”如意解释了一句，任由薇儿追问，她就是不肯再开口了。
看她这副模样，薇儿只能摸不着头脑地说了句：“这样看来，林美人对你还是不错的啊。”
如意心中实在发堵，看着好友的面容，她有些忍不住了，双手抓住薇儿的衣袖，声音哽咽道：“薇儿，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否则……”
“我明白，只要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乱说！”薇儿郑重地保证着。
如意眼泪滚了下来，泣声将今日清止殿中发生的事告诉了薇儿。
薇儿听后，惊怒交加地斥道：“林美人竟是这种人！”
如意害怕被别人听到，忙捂住了薇儿的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
薇儿长长地吸气冷静下来，深深皱眉道：“吉祥现在怎么样了？”
“美人吩咐，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不敢请太医，只能找认识的人借了点伤药。”如意抹了把眼泪，倾诉过后，她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薇儿张了张口，想说些话安慰她，但话到嘴边也只化作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们是宫女，自从入宫，命运早就注定了，被打不能还手，被骂不能还口，死了变成鬼，也不能直视主子，只能寄托所有希望忍到二十五岁，得到恩准放出宫去。
“我没事，你不用这样，本来就和你没关系。”如意见薇儿情绪低落，笑着开口说道，“这都是命，只希望能安稳活到二十五岁，其他的，也不敢强求了。话说回来，叶美人对你如何？有没有打骂你？”
薇儿勉强露出个笑来，回答道：“叶美人对凝霜宫里的人都很好，性格温和，倒不会随意打骂人。”
“真羡慕你们啊……”如意低声喃喃道。
薇儿还想说点什么，就见从前方的永华宫里走出了那几名提着铃铛灯笼的太监，二人立刻噤了声。
只见那几名太监将那盏红灯笼熄灭了，金铃铛也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永华宫的宫女出宫相送，几人正说着话，薇儿和如意就看到那宫女忽然从袖中拿出了几个红包，依次放到了他们手中，那几名太监轻轻掂了掂，脸上的笑更谄媚了几分，也不推让，塞进了腰间。
等那几名太监走远之后，那宫女才又回去了永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