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一念花开天下白 > 章一百四十 重于天下
    那是他的血,他的心头肉。

    他就安安静静醉在床上,我握着扇剑的手却已鲜血淋漓。

    我的玉瓶里,搁着他的心头肉,搁着他的一截指骨,如同万斤之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本命玉忽的就碎裂开来,漫天记忆恢复。

    有痛,如剜心去骨,不若一死。

    ——朱颜帝姬

    我眯着眼,忽然觉着自己懵懵的,有些发热,“辞镜,你怎么晃来晃去的?”

    闻言,辞镜顿了顿,好看的雪眸带着复杂的色彩,伸手覆上我的额头,倒吸一口气,微微叹息:“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发烧,偏偏你怀着孩子,不能以神药救治,我去寻凡间的法子,你且等一等。”

    我微微伸手,下意识拽住他,迷迷糊糊道:“你不能走,你一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还得寻好久才能寻到你,你老是走的很快,我一步步靠近你,你却一步步走向我的对立面,辞镜,辞镜,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辞镜呆滞,望着我的目光带着化不开的哀伤,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静静看着榻上的我哭泣。

    “我不过晕了过去一会,你便要离开天宫,你便成了魔帝弃了我,你便有了沧乐,你便狠心伤害我想着害死我,辞镜,你为什么不痛痛快快杀了我,你恨我杀了宋家全家,为何不早早杀了我,何苦害我母后,何苦娶我为难于我?”

    “辞镜,你为什么不愿意爱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明明都已经愿意放弃太霄帝位,明明都愿意与你一起了,为什么你不愿意爱我……”

    “辞镜,辞镜,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而已啊……”

    “辞镜……一念花开天下白,我,我一直在等你啊……”

    “……”

    白衣的辞镜啊,银发雪眸的辞镜啊,他就立在原地,雪眸里便已含着泪水,世人望不见他眼中所有的欢喜与哀伤,只不过因为他全给了一个人。

    他就像个青涩的少年神君,望着榻上发烧迷糊中说出心里话的少女,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明明他都已经淡看世间所有欢喜离别,竟然还会在她的面前不知所措,他果然是爱惨了她,才会这般怕唐突耽误了她。

    辞镜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擦去榻上少女的眼泪,他想告诉她他的心情与故事,却终究掩于唇齿,深深埋葬于雪眸深处,成为世人望不穿的秘密。

    他的所有温柔与欢喜,都已给了面前的人,世人言他凉薄残酷,血腥残忍,殊不知,他唯独败给了她一个人罢了。

    他爱她,却不能与她一起,又何必徒增她的烦恼?

    辞镜叹了口气,走至无痕宫外,仰头望着漫天飞雪,望着独立于雪中的火桑花树,神色清冷,带着怎么也化不开的哀伤,“她又回到了我身边,我却怎么也做不到再伤她一次……”

    他独立于雪中,双手接过一片又一片雪花,良久,才亲自去殿内,端了凉水寻了毛巾,去照看那凤凰雕花软榻上的女子。

    岁月温柔如斯,原来谁也不是谁的赢家。

    我揉揉眼睛,迷糊地望着面前的绝色男子,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额头,我却气鼓鼓地看着他,道:“你便是那个不愿意爱我的辞镜,那个大坏人……”

    辞镜无奈地笑开,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都要当母后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我撇撇嘴,“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我恨着你,恨死了你,你那么冷漠,那么清心寡欲,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爱我,我才不要原谅你,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一点点都不会属于你。”

    辞镜叹气,“颜儿,如今你发着烧,才能下意识地说出这些话,想起这些事情,可是倘若你明日清醒了过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你算计着沧乐,却把自己也搭了进去,真不知是该夸你还是……”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捏捏他的脸,“可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还是好喜欢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绝世的神君,我从海州灯宴便喜欢你,喜欢得难以自拔,便是你害了我弃了我,我还是慕着你,还是一颗心思在你身上,我知晓这个孩子是你与我的时候,满满的烦忧却带着莫名的欣喜,盼着哪一日尘埃落定,你还会站在我面前,同我说你爱我。”

    辞镜望着我,安静而沉默,“颜儿,你究竟爱我哪一点?”

    我鼓着脸,想了想,伸出手指头,笑道:“我喜欢辞镜的笑容啊,好像天上的辰星,他开心,我便欢喜,他难过,我便哀伤,他好像懂得很多,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学着他,祈祷有一日神天赐下姻缘,将我与他牢牢地拴在一起,生死都不分开。”

    辞镜的雪眸似乎带着震撼,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起身,双手环在他的身上,风情万种,“我喜欢你啊,辞镜。”

    辞镜的雪眸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那光芒令人心颤,“颜儿,你在玩火。”

    我撇嘴,笑意盈盈,“辞镜,我好喜欢你,怎么办,你喜欢我么?”

    白色长衣飞扬,万道红鸾喜绸纷飞叠起,辞镜的身影渐渐隐没在红鸾喜绸之中。

    欢喜与雀跃蔓延,等待与思念夹生。

    空等几万年的孤寂,冷漠早已成为他的保护色,血腥与身份剥夺了他所有的情爱与欢喜,却在多年前便赐下今生最大的缘与劫。

    他是辞镜,是镇压魔族的辞镜,是让人胆寒的魔帝辞镜。

    他也是她一个人的辞镜。

    若论欢喜哀伤,若论情深孤勇,他都不及她,唯独他做的不后悔的一点,不过一心爱她,死生未负罢了。

    明知是一场劫难他还是愿意舍身渡她,化她之劫,即便无人渡他,无人怜他,亦无人曾开口问他:曾有挚爱堪比天下否?

    他想,他定会沉默,他不善于将心底挚爱表达于口,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她的一世安宁。

    心里,他道:有女朱颜,重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