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是如此期盼自己的躯体能像正常人一般。即使她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的躲开了一次又一次堪比碾压的追杀，受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也难逃被追上被了结的命运吗？
清冷的眼缓缓闭上，她累了。在这种几近绝望的情绪之下，体内的修力她也放弃了运转。胸闷，喘息困难的症状开始加重。
鼻尖逸进一丝冰凉的气息，司瑾疑惑，疲惫耷拉的眼皮费力睁开了一只，朦胧的波光里好似看见了一只手？
那只背面布满鳞甲的手指微曲，停放在自己的鼻翼下，手的主人半蹲在自己身侧，沉默无声。司瑾疲惫着眼神平视的看过去，只能看见那双冰冷绕有黑丝的皮靴。
他？他该不会······是在探测自己的鼻息，查看自己死了没有吧？
司瑾混乱的想着，只觉得有些好笑。做什么这么磨叽？直接补上一刀不就好了！
“你······直接动手吧。”
她承认她胆小，耐不住等死的恐惧，胸腔随着呼吸在一颤一颤的疼痛，微弱的声音透着干哑、疲惫，甚至带有一丝恳求。
闻言，那只探在司瑾鼻翼间的手终于缓缓撤离，却在退到司瑾锁骨位置的时候一顿。
两道细微的点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司瑾闭了眼，头无力的晃动到了一边。
······
当司瑾再次恢复意识，是因为明火跃动，眼睛被晃得发花。
沉重的眼皮一点一点的打开。
可就在这睁开的眼里，第一眼装进的，是那个坐在火堆旁，沉默不言的侧影。
火光在他冰冷僵硬的脸上晃动着，不明晦暗，诡异、幽深，甚至有些背景油画的情调。那双木头死人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跳动的火苗，没有丝毫情绪。
司瑾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身侧醒来。她身上披盖着厚实的铠甲。
她说为什么在梦里也觉得身体沉重难动，原来是这铠甲实实的压住了她不能动弹的身体。若是没有猜错，这应该是——龙甲。
司瑾动了动，胸口疼痛的感觉已经不再明显，显然，肋骨已经被接好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接好了，也还是会痛，更何况是她这副躯壳。
司瑾发现自己非但没死，肋骨也被接好了，心情大好。暗自思忖这铠甲青年看来不是来索命的，既然生命无忧，那么——
她的目光定定的锁在那个侧影身上，青年却一点也没有转身正面对她的意思。
他的神情令她熟悉，空气中隐隐有着冷冽的凉气。
半晌，她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笃定的吐出两个字：
“是你。”
青年闻声缓缓地抬起低垂的头颅，依旧没有转头的意思，冰冷的目光没有焦点，喉结滚动：“你该死。”
是他，是他这毫无情绪的事不关己。
“······”司瑾被这句回答噎了一口，她抬头同样静默，但是那双清冷的眸子自始至终没离开他的面庞半步。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火堆里发出柴禾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司瑾勾了勾唇，咽下想问的所有高深问题，终于移开目光，选择问了一个最浅显的：“为什么要帮我？”
是因为四年后那件事吗？她的心底已有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希望是这个答案，不希望是因为利用而来的帮助。
她想，恐怕没有一个农民会喜欢久旱之后的及时雨是一场酸雨。
可他并没有想开口回答这问题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冷漠的模样，司瑾总是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生气。这一次也是这样。
她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龙甲，在废草堆中站起来，抬手一扔，方向是他坐着的地方。以那铠甲的厚重程度，这一扔目的很明显，是朝着他的脸砸去。
青年依旧没侧头，司瑾甚至没看到他伸手，那厚重的铠甲就半悬在空中被固定住。
司瑾藏在破烂羊皮底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抿着唇，一言不发拔腿就要走。然而，她刚迈出一步，一道无形的禁锢就那么突然出现。
她暗自动用了修力去撞击那层禁锢，但，就像是石沉大海，修力一去不返，毫无作用。
火光在沉默的环境里跳跃着，晃动着。
她被禁锢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空气依旧安静。
“放开我。”
她没有他那般有耐力，终究是忍不住。
可这一声出口，换来的却是——
司瑾瞪大了眼，脚底踩地的踏实感瞬间没有了。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平放到了之前躺过的废草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