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来时的木门开始，就已经让她无法消受。
两块破木板，钉在了两边的柱子上，钉子已经松动，那两块木板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得，一块上破了个大洞，另一块上明显是有人用斧子之类的东西砍下了大半。
屋子里大概是很长时间没见阳光，空气中泛着潮湿的气息，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用泥浆刷成的四壁上，雨水冲刷出的斑斑点点，清楚地反映出漏雨的痕迹。
一把缺了半面靠背的椅子，一张矮小的面儿很粗糙的方桌，还有整间屋子唯一的一块儿房顶完好的地方放着的一张床，旁边两口盛书的大箱子，就是屋内所有的摆设。
为了箱子里的书不让潮湿的地面沾湿，底下还扑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外加一块儿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皮子。
若她猜测没错，这就是当年原主她娘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的医书。
看得出来，她娘对这些书很是宝贝。
再往床上看，木制的床板上铺着两层布料，原谅她想象力不够丰富，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那是床单，因为那两层布料是交叉铺在上面的，一块布都不能覆盖整张床板，除此之外床上再也没铺任何东西。
她娘枕着的那个枕头……若是她手感没错，应该是用一些废布填充进两块布料里做成的，而外面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被子就更不用说，根本起不到任何御寒的作用，就更别说上面排列的一个个诡异的小洞，她很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虫子拱出来的。
她很想将那条被子潇洒的扔出去，眼不见为净，可她也知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么她娘很可能要在这四处透风的屋子里面临连被子都没得盖的局面。
看着这样的屋子，想到躺在床上的女人是刚刚给了她母亲般温暖的人，霍思妍就是一阵心酸，看着看着，眼里的晶莹就溢满了眼眶。
“姐姐，娘亲是不是好不了了。”霍思凡带着哽咽的，稚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将霍思妍的思绪从自我震惊中拉了回来。
她这才看到，安静的站在角落里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抹眼泪的霍思凡。
许是她沉默太久，也或许是她的泪水吓到了他，霍思凡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实质的恐惧。
似乎在他看来，她的沉默就已经给她娘判了死刑。
霍思妍心中无奈，面上不显，冲着她安慰的一笑，“凡凡乖，娘亲不会有事的，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娘亲的。”
话虽这么说，可霍思妍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她虽是医生，甚至被人誉为“华夏最年轻的医学圣手”。
可是，无论多么优秀的医者也是人，不是神。
都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她能将一个有求生意志的将死之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也能把最繁复的，成功率最低的手术做到极致，可她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没有让一个一心求死，身体已经掏空的人恢复对生活的信心，恢复健康的身体的能耐。
更何况，这里不是她的那个时代，没有强大的科学仪器和先进的医疗设备做依托，也没有能长时间吊命的西药做辅助。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将她毕生的医术和心血都拿出来，尽量让这个真心对待儿女的妇人尽量好起来。
想到这，霍思妍望了一眼床上睡得很沉，面容灰败疲惫的妇人，心里一阵发堵，必须要用力呼吸才能喘上气来。
肚子已经抗议了几遍，霍思妍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肚子填一填，其他的事等吃饱再说。
“凡凡，娘亲现在睡着了，我们先去吃饭，等下跟姐姐帮娘亲熬药好不好？”霍思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一直信任的看着她的霍思凡身上。
“好的，姐姐，等下帮娘亲熬药，娘亲吃了药是不是就好了？”霍思凡将自己的小手放到霍思妍手中，任她牵着，奶声奶气的天真道。
“对呀！娘亲要知道是凡凡亲手熬的药，一定会立刻好起来的。”霍思妍微笑着牵着霍思凡的手向厨房走去，路上还不忘哄他。
虽然她也知道骗小孩子似乎有点儿不道德，可她现在只能用这善意的谎言来骗骗这个眼泪汪汪的，极其信任她的孩子。
她心疼这个孩子，这样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努力让自己长大，努力地学会察言观色，而在她的那个时代，像他这样七八岁的孩子大多都还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肆意的玩耍，闯祸，不必去理会任何事情。
她也想让这个孩子能在自己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
就当她是自私吧！至少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把他心中的恐惧驱散，让他心中充满阳光。
……
“姐姐，这是隔壁李大娘送来的今年刚熟的红薯，可甜了，你快尝尝。”
可能是心中想着事情，霍思妍都没发现，她已经到了厨房，和霍思凡坐在了那个破烂的矮桌周围，听到霍思凡奶声奶气的唤声，霍思妍才回过神，看到霍思凡正两手稳稳捧着红薯递到她面前，那姿势就像捧着什么山珍海味。
脸上那对她儒慕，讨好的笑容，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化开了。
霍思妍从他手中接过红薯，从中间分开，递给霍思凡一半。
霍思凡看着她手中的红薯，摇了摇头，“姐姐你吃，我不饿。”
想着在村口听到的那声饥饿，还有刚刚看到他望着红薯偷偷咽口水的一幕，霍思妍觉得自己眼眶都湿了。
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可这孩子每次都能戳到她的软肋，转头正对着他，故作严肃道：“凡凡，姐姐跟你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