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银刃破风 > 第二十八章 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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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燕绝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阵悸动,虽然他失去了感觉,但他依然感觉心在隐隐作痛。

    我的身体还在。这种痛觉让王燕绝突然醒悟。他失去的只是感觉,他的身体应该还在,在离种七步的位置。

    王燕绝突然想到,既然身体还在,自己也许还能控制它,只是感受不到它的存在罢了。他不确定这样的推测是否合理,但他不需要确定,因为在这茫茫的黑暗中,他有的是时间尝试。

    他开始在这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中,虚构出虚假的身躯,并且尝试着控制它。

    这件事并不简单,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不断的回想着过去的记忆,不断想着那把卷了边的刀在自己手中是什么感觉。

    然而在空旷无边的黑暗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

    但只要他还陷在黑暗里,他便不会停止尝试。千次百次,只要成功了一次,便算做了成功。

    王燕绝从未像现在一样,反省着自己的感觉,反省着刀握在他手上的每一刻。他以前从未想过,习武可以如此钻研,不是钻研招数,不是钻研套路,只是钻研一种感觉。

    破风刀曾在王燕绝的手中握了七年,这把世人敬仰的神器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熟悉的器具,他熟悉它的每一寸,就好像人们熟悉自己每天吃饭的碗筷一样。

    但很多时候太熟悉不一定是一种好事,尤其是在他想要突破的时候,熟悉会形成惯性,堵住突破口。

    尽管王燕绝此时的目的不是寻找突破,但在当下的环境里,却让他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人想的久了总会想到些东西,但这些东西不一定都有用,或者仅仅聊胜于无。

    王燕绝想到的是在他那么熟悉的破风刀里,有没有出现过不那么熟悉的感觉。

    他仔仔细细的想了很久,答案是肯定的。

    一次是那个自称母亲的女人握住了破风刀,刀上依旧可以卷起狂风,但这一次与其说是不熟悉的感觉,更像是突如其来的意外。

    还有一次则是对战疯子的时候,自己明明已经占了下风,却莫名其妙的赢了他。这一次,陌生的不仅仅是拿刀的感觉,连刀上的风都狂乱的很陌生。

    王燕绝原本把第二次的陌生,当做是一腔怒火后的爆发,他本觉得这是不可以复制的,但现在,他产生了怀疑,也许在暴怒的情绪下,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很快就想通了,就是自己的左手,那次是他第一次用左手持刀。

    “为了一个人生,为了一个人死。这真是可笑。世人为了一个情字,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呢?”谨倪颔首,语带春露,使说出的每个字,都娇怯怯的沁透心底。

    话刚说完,谨倪扶着罗裙,转身离开,她的身后是空旷的亮光,倏然间,她的身影,如沙尘一样散了,王燕绝意识中的世界也随之崩塌。

    王燕绝的眼前还有谨倪那一抹黄色罗裙留下残影,黄色的残影重合在黄色的迎春上,只觉得一片朦朦胧胧的黄,晕染在雨中,格外动人。

    一朵娇艳的曼陀罗,不合时宜的矗立在迎春中,王燕绝知道,它该离开了,它不属于这里。

    他的左手拿着刀,缓步向前。那曼陀罗的枝上,已没了‘泥犁蜂’的踪迹,王燕绝将手上的刀别在了腰间,因为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了。

    他的左手碰到了枝,那曼陀罗抖了一抖,枝丫上的水珠,漱漱的扑下。其中一滴泛着微微的淡黄,落在了王燕绝的掌中。

    心证意证,以同样的‘仙气’贯通,两人虽然已是天人之隔,但此刻共情共心,相隔不过咫尺。

    王燕绝触碰到了这淡黄的水珠,不禁觉得心中一酸,眼里冒出一滴泪来。他这才明白,原来这冠以‘泥犁’名号的小虫,不过是谨倪眼中的一滴泪化成的罢了,如今它借着自己的眼睛,流了出来,那似虫飞虫的东西自然也消失了。

    王燕绝揉了揉眼睛,一把将‘枯骨团华’摘下。

    另一边,玄微子还呆呆的站在原地,他虽离得远,却真真切切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因此,他的脸上,满是诧异。

    “你......你是怎么拿到的。”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你若觉得巧,不过是看不到这巧字后面的机缘。”

    “是为何解?”

    “这株是谨倪有意留下,她早料到了今日。”

    “既然知道如此......又何必吞下曼陀罗种,又何必守着‘枯骨团华’......”

    “情之一字,你我都不甚明白,既然不解其意,又何必说何必......”

    “罢了罢了,我去解救了这二人吧,生生死死,情难相随。”玄微子长叹道,他仰面,望着这常雨的天,眼中露出了少有的神情。

    王燕绝站在他身侧,一个恍惚,将雨水认作了他的泪,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无心的人哪来的眼泪。

    两人一路默默不语,回到了高阁中,又是一夜浊雨。

    晕染在夜雨中的微灯,明晃晃的照着,高堂阔室被照的通透。画屏上的影子,微微的有些颤抖,画屏后的伍若兰,微微的有了意识。

    她意识到画屏的外面,站着三个男人,也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但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羞耻之情,只因为画屏外的事情更让人在意。

    疯子:“你们怎么拿到的?”

    王燕绝:“谨倪给我的。”

    疯子:“她死了。”

    王燕绝:“我知道,但她留了‘仙气’在那,所以能与她相见。”

    疯子:“你见到了她?”疯子的话里带着诧异,也带着微微的不甘。

    王燕绝:“见到的不过是虚假的残象罢了。”

    “不对,你骗我,我们交过手,你练的是寻常内功。‘真气’和‘仙气’不能相通,你不可能见到她。”

    “她说,我有幅天赐的体格,都能练。”说着,王燕绝把左手扣在了破风刀的刀柄上,他稍稍用力,将刀柄下的银刃压出来了两寸。

    “你的左手?难怪......”疯子冷冷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