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请吩咐。”青柠道。
皇后娘娘想了半天，虽然她极为信任青柠，但是却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开口。
“你可听说，殿下身边有一位僧人？”
青柠点头，“奴婢倒是听紫苑提过，但这僧人却很少与人说话，也不说真名实姓，只说他的年纪不大，却深得太子的器重。”
皇后猜得到，如果一旦天罡之名流出，怕是皇上自然是要过问的。
“你去一趟太子那里，借故瞧瞧这位僧人是否平安，还有，能看些什么就看些什么吧。”
青柠微微一愣，“娘娘，你这是，要干嘛？”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他的一些近况罢了。”皇后叹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娘娘，青柠斗胆想问，此人可是与娘娘的哪位故人有关系吗？”
皇后摇了摇头，“只是一段孽债吧。”
孽债？青柠一惊，心头却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这一日，她拎了食盒，去往东宫。
东宫的宫人们对她都是十分尊敬的，都打着招呼，青柠一路前行，正碰上那太子身边的丫头黑燕。
“燕儿，”青柠叫着她。
“青柠姑姑来了，”黑燕与她行了一礼，“姑姑今日这么有空？”
“还不是皇后娘娘惦记着殿下嘛，这高句丽进贡了一些黄金米，御厨做成了打糕，娘娘觉得味道极好，便差我过来送给殿下尝鲜。”
“娘娘心系着殿下，吃点用点什么好的，都最先想着殿下，真是母子情深呀。姑姑给我吧，我带姑姑给殿下送去。”
青柠点了点头，她似乎是毫不经意的问起，道：“听说，殿下这里，有一位僧人。”
“嘘——”黑燕做了个收声的手势，道：“殿下拿这僧人很是宝贝，不许外人多作评论，也不许别人说呢。”
青柠连忙似乎把声音压低了，“哦，我也只是听闻了少许而已，你也知道了，皇后娘娘最喜佛道，平日里便烧香供奉佛祖，初一十五吃素，我便好奇了些，殿下本对这佛道不甚有兴趣，怕是殿下收留了这僧人，也是为了讨皇后娘娘欢心吧？”
黑燕摇头，“应该不是，这和尚年纪尚轻，应该比殿下年纪还小，哪里懂太多的佛礼?而且，殿下遇事总是与他商量，他更像是个谋臣。”
一个和尚做谋臣？和尚一般不是不理尘世间的事吗？
“不知那位大师法号怎么称呼呀？”
“这个，殿下不让说的。”黑燕一脸的无奈，青柠有些失落，但是黑燕又卖了一个关子，“可是既然青柠姑姑想知道，我便暗地里透露一二，这和尚，法号很奇怪，居然叫天罡。”
“啊——”青柠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黑燕连忙又做了收声的手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没有，”青柠知道失态，连忙尴尬的收了回来，“我只是听这和尚年纪不大，这法号倒还霸气。”
黑燕点了点头，“大家都这么说，不过见殿下对这和尚如此小的年纪便这般器重，想是那和尚还是有些手段的。”
想了想，青柠道：“这和尚此时现在何处，我想见他一面，你放心，我只是远观就好，我就看看他长相便是。”
黑燕眨了眨眼，“青柠姑姑可是有什么私心吗？你说出来，让黑燕帮帮你？”
青柠从怀中掏出一只镯子，递给她道：“你若诚心帮我，便引我去看上一眼，莫要多问，这镯子便给你了。”
“哎呀——”黑燕整日混迹在皇宫中，怎么会不识得珠宝玉器的价值，一眼见到这镯子的做工，便立时惊喜万分，“如此怎么好意思呢，倒要让姑姑破费了。”
青柠浅浅一笑，“都是皇后娘娘赏我的，我这出不了宫，这镯子，放在我那里也没什么大用，送了你，日后你出宫嫁人，也是个好的陪嫁。”
黑燕早已爱不释手，自然迷了心窍，“那就多谢姑姑了，来，姑姑随我来。”
黑燕接过食盒，拉住青柠的手，便往后院走去，路过后院的一个角落，果然，在那里，青柠见到了一个正在太阳底下打坐的僧人。
他一身灰色的僧袍，洗得有些发白了，此时天气正寒，他在地上放了一个草编的蒲团，整个人坐在上面，双手合十，似已入定。
看那容貌，不过二十多岁，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可是那眉眼，映入青柠的眼中，却是好般的熟悉，天罡和尚，这个自幼她便识得的人，便是他。
青柠心潮起伏，这个天罡和尚，是寿国公长孙老将军的忘年之交，也是皇后娘娘在娘家时便已经暗恋的人，只是因为后来皇上选妃，长孙老将军一心想攀附权贵，便将长孙玉凤送到了宫中，并一跃成了皇后。
得到了让天下女人尽皆艳羡的名利，却与一生所爱失之交臂，这其中的酸涩，青柠一路都看在眼里，她也是有些心疼皇后的。
想不到，三十年之后， 这个人又会再次出现。
冤孽，怪不得皇后娘娘会说，这是一场孽债。
天罡和尚听到身边有人经过，便也睁开了眼，时机正巧，可以与青柠四目相对，他也愣了一下，他也认识青柠，虽然青柠已经老了，早不是三十年前那青涩的少女模样，但眉眼还是变化不大，一眼便能识得出她。
两个人四目相接，似乎都想看透对方的心里，青柠终于知道皇后让她来此的目的了，而天罡见到青柠，便也知道是皇后派人过来的。
皇后已经知道自己在这儿了吗？那两个月来的从不间段的情信，到底是李元朗写的，还是出自皇后的手笔，就不好说了。
这条走廊不长，但青柠却好像走了好久，直到走到尽头，需要拐弯的时候，黑燕这才拉了她一把，青柠回过神来，这才不舍的再次看了天罡一眼，消失在墙的另一端。
天罡和尚却再也无法入定了。
皇后真的派人过来了，皇后真的让人来看他了，是她对自己的想念吗？
如今，他们的儿子就要成为一国之君了，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他的一生，早已享过了这世间的荣华，如今连儿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去处，他与她，的确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回到自己的房中，天罡又再次翻出这几日来的情信，虽然有不少他看完之后只是不屑的一笑，便顺手烧了，但还是有几封，他觉得写的还挺走心的，便留了下来，如今再次拿出来细细体味，只觉得字字如雨，滋润着他的心田，让他禁不住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二十多年了，他与她，终归是心中都放不下对方。
青柠回到驻凤宫，自然要去给皇后娘娘复命。皇后一脸的期待，“青柠，你可见到她了？”
青柠点了点头，“奴婢没想到，娘娘让我去看的人，居然是他。”
皇后道：“他近况如何？”
青柠苦笑道：“若不是他看奴婢的眼神有些惊喜，奴婢差点儿就以为他是当年那位公子的儿子了，想不到相隔这么多年，他还是容貌未变，还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
皇后苦苦一笑，“他练得神功盖世，自然是可以保持童颜不老的，而本宫如今，却成了黄脸婆了。”
青柠道：“娘娘，如今事隔这么多年，你，你做何打算？”
皇后悠悠叹了口气，道：“又能做何打算？本宫再过几日便贵为皇太后，一生的名节关乎着皇室的清誉，而他早已落发为僧，我能做何打算？”
一段情感再深，分别了三十年，也是一个归宿了。
青柠叹了口气，道：“娘娘，奴婢多嘴问一句，您，甘心吗？”
甘心吗？
他与她本就两情相悦，本该可以终成眷属，可是父亲却贪恋皇权富贵，将自己强行送进宫中，让他一度心寒，落发为僧，终生不娶，也终生只是那样她爱他时的那份容貌，他为她，可以说是倾尽了一生。
如今，她与他都已经过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当生活的一切梦想都消失怠尽，最终只剩下弥足珍贵的回忆的时候，这份带着遗憾的情感，终是她心头一个结。
“青柠，本宫，想见他一面。”
青柠有些犹豫，“娘娘，如今殿下登基在即，这个时候您与他见面，好吗？”
皇后娘娘苦笑道：“当年他不辞而别，放下那般荣华富贵不理而隐居他乡，他此次回归朝堂，定然只是为了辅佐太子登基，若太子登基后，他必然二次隐居而去，本宫又去哪里寻他？”
也是，二十多年不得见一面，谁知道这个和尚会不会再次走掉？他早已看破红尘，不理凡尘俗事，可是女人不能，那个被爱情伤了的女人，这一生都很难看透的。
青柠想了想，道：“娘娘也甚是可怜，那奴婢便试着安排一下，只是，娘娘，你切记，只见一面便可，万万不可有越轨之礼，千万要保住皇室的名节，不然，会将太子的前程毁于一旦的。”
皇后点了点头，“本宫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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