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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小山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面的世界。
小山村里每家每户都升起了炊烟，清晨时分，老人们已经早早地就起床活动筋骨了，还要为那些熊孩子做早餐呢，相邻的都会互相打声招呼。
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头发白的老人和闹得无法无天的熊孩子，还有牙牙学语当个跟屁虫的准熊孩子，在这下着雪的冬季，他们依然能没心没肺地在雪地上打滚嬉闹。
在小山村的后山山腰上，有一座古旧的道观，道观很小，里面的东西很少，里面的人也只有两个。
道观的外墙上的漆斑驳脱落，那两扇门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是木门，门后带木栓的那种，门两边的对联也已经褪色，上面的字也是缺一少二的。
道观很简朴，里面没有什么神像佛像，也没有寻常道观该有的那些香炉香鼎，有的只是一口大水缸和一块大石头。
此时，道观里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从屋檐下走过，将手中的粥放到四方桌上后，她赶紧哈了两口气，想要将手中的那份温度延续下去。
桌上摆着两碗粥，一叠生米，一叠萝卜干和三个散发着热气的包子，小道童再三检查没有漏掉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转身走到正厅的另一边，敲了敲正厅旁的门。
“爷爷，该起床啦。”
“来喽。”
随即，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门里出来，老者身穿黑色的道袍，道袍上有着许多补丁，没有电视电影或者小说中那些道长穿的那么好，也没有里面描述的那么与众不同，除了那神道袍外，这个老人与村子里的其余老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伸手摸了摸道童的头，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然后牵起道童的手回到四方桌前，两人坐在一张长凳上，也没有主次之分，两人就吃起了早餐。
三个包子每人一个，剩下的一个大家平分了，粥喝完，道童很自觉地把东西都收拾好，老者抚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拿出一本书，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道童回来坐到老人的身边，老人将书给了道童，道童的双眼中目光闪烁，很是欢喜。
道童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水灵灵的，时刻都闪着光，而且清澈澄明，小脸粉嫩粉嫩的，大概是八九岁，头上扎着包子头，很是可爱，身上的那件黑色的道袍倒是很新。
老人捋着自己的白胡须，开口讲述着书中的故事，小道童晃着双腿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些不知真假的故事。
这时候，两道身影推开了道观的门，门后是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上放着那口大水缸，水缸的盖子上已经积满了雪。
空地后就是七阶的阶梯，走上阶梯，就是正厅，两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了下来，直至走到阶梯前，两人就这样站着，没有出声打扰那一老一少，也不再往前多走一步。
直至老人把他的故事讲完两人头上和肩上都积了不少的雪，但他们都没有伸手弹去。
“来了也不说一声，怎么就傻傻地站在门外？”老人说道。
“不敢打扰师兄。”糟老头在这个老人面前全无那种痞子无赖的气态，反而多了一种道长气韵。
“进来坐吧。”
“是，师兄。”
“是，师伯。”
两人坐在四方桌的一边，小道童笑着道：“杨爷爷，天一哥哥。”
“哎哟哟，我们的小满又长漂亮了，都快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糟老头也是调侃了一句。
张天一只是“嗯”了一声，在这场合他不必说太多。
“小满，给他们沏壶茶。”
小道童闻言，乖乖地去沏茶去了，糟老头立马收住了自己的笑脸。
“说吧，这次来是什么事？”
糟老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想好怎么说了，所以此时他简明扼要地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后，老人沉默了，小道童刚好把茶端了过来，茶香淡逸，他喝了一口，让小道童重又坐回了自己的身边。
“你们跟微虚和张蕙说过了没有？”
“没有。”
“那便不去管他。”
糟老头知道师兄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按照他们的性格，不可能不管。”
“管便是因果，因果之事诡异莫测，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会是泼天大劫。”
“师兄算到了？”
“算不到，也不敢去算。”老人看着糟老头和张天一，说道：“若他们执意要管，那我只能告诉他们，清心无为，执奉本真。”
糟老头和张天一沉默，师兄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是很相信因果的，有些东西能不触碰就不去触碰，能避则避。
“好的，师兄，我会跟他们说的。”糟老头喝了口茶，说道。
张天一在旁边也说道：“是，师伯。”
茶喝完了，事情也说完了，两人也不好再在这里叨扰这一老一少，他们都知道，这位老人不喜欢叨扰太久，也不喜欢别人手提着礼物而来，但却会接受村子里人们的东西。
在两人要走时，老人看着身边的小道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说道：“把小满带走吧，带到那个人的身边。”
糟老头和张天一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糟老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可师兄，你刚刚不是说······”
老人伸手阻止了糟老头，说道：“带她走吧。”
糟老头和张天一再次沉默，这次反而是小道童开口说话了，她紧紧地抱着老人的手臂，脸色很慌张，说道：“爷爷呢，爷爷不走，我也不走。”
“傻姑娘，你陪不了爷爷一辈子的，爷爷老了，你还没长大，不能再把你困在这里了。”
小道童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双眼都红了，她口中一直说着“我不要走，我不要走”，老人笑了笑，用布满皱纹的手指替小道童擦去泪水。
“别哭了，再哭就要成小猫喽。”
小道童还真的止住了哭声，可还是会抽泣，老人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爷爷会一直在这里的，你要是想爷爷了，就写信回来，我不是教过你写信么？”
小道童点了点头。
“去收拾东西吧。”
小道童不舍，抓着老人的手就不想放开。
“难道还要爷爷帮你收拾？”
小道童还是去收拾东西了，这一收拾就是半天，糟老头和张天一也等了半天，其实东西没有多少，一个小小的儿童行李箱都没装满，但是小道童就是收拾了半天。
离别时，小道童扑到老人的怀里痛苦，眼泪都把老人的道袍浸湿了，老人都是满脸笑容地说着一些“要有礼貌”、“保持微笑就好了”的话。
最终小道童还是被带走了，道观里只剩下了老人一个人，走出道观门口的时候，糟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师兄，师兄背着双手，注视着他们。
糟老头在这一刻似乎从师兄的目光感受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他的心猛跳了两下，居然有点害怕，害怕什么他也不知道。
成为师兄弟以来，他就没有看明白过这位师兄，并不是说师兄藏得很深，而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不明白他真正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什么，也看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
有些人你一看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有些人你怎么看都以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道观很安静，那道身影很孤独。
直到张天一的车子从村子里离开，老人才收回目光，他在屋檐下站了很久，最终叹息了一声。
而关于叶永师徒的事，糟老头没有说，他知道，就是说了师兄也不会理他，当初师兄已经很明确地说过了，他不想再管这些事，也不拿那这些事去骚扰他，这次若不是看到了那样的情景，他也不会来找师兄。
师兄是他们之中道法修为最高的，对传承下来的那些古籍理解也是最深的，可是他却在自己最可以大有作为的时候选择了归隐山林。
他看不懂，真的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