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独与卿欢 > 71.心事
    转眼就进了腊月,闺学早就放了假,薛瑾瑜被韩舜华拘在家里,跟着学习当家理事,三个臭小子时不时就会冲出来捣乱,然后拉着薛瑾瑜陪他们去玩,堆雪人,打雪仗,滑冰车,打弹弓,掏鸟蛋,后来还让人在湖里冰上打窟窿,钓鱼,每天徐家都被三个小子折腾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徐生朴咬着牙,恨不得把他们三个都塞回韩舜华肚子里去,想要生女儿的愿望愈发的强烈,可是从打韩舜华生下三胞胎之后,肚子再没了动静。

    心急的徐生朴找老郎中给韩舜华把了脉,老郎中一顿之乎者也背了一遍医书之后,说韩舜华是因为生三胞胎的时候,伤了身体,徐生朴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连连追问老郎中该怎么给韩舜华调理身体,老郎中摇着头说,“这个只能是吃些药膳,慢慢的将养,至于何时能够再生育子嗣,就要看天意了!”

    三个小子没天没地的折腾了半个月,满心不甘的徐生朴,把满腔的火气都发泄到了三个儿子身上,于是之后每天都能听到徐生朴的怒吼声,和三个小子此起彼伏的嚎哭声,每天结束练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徐秉文告徐生朴的状,然后被徐秉文把他们三个都拉到自己院子里,叫他们念书。

    韩舜华和薛瑾瑜总算是得了安生的机会,紧锣密鼓的筹备起过年的事宜。严怀瑾一晃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到薛瑾瑜了,严徐氏和乔夫人也在筹备年礼等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心思去想着邀请薛瑾瑜过府玩耍。

    严佑承马上就要十五岁了,正忙着准备考童生。一个月前,严佑承已经开始有了春思,严徐氏就给他房里新添了两个丫头,所以在明白齐毓秀妥妥是自己的媳妇儿后,满心欢喜中带着羞涩,竟然还不好意思多去齐家走动,或者下帖子邀请齐毓秀过来玩耍,只好化相思为动力,每天捧着书看,争取能跟七叔一样,顺利的考中进士,才能把媳妇早点娶进门!,严怀瑾百无聊赖中,就暂且充当先生,教导起严佑承来。

    马上就要到小年了,韩舜华已经给严府送了年礼,乔夫人在请示过严徐氏后,认真仔细的,备了一份能彰显出两家亲厚情分的回礼,给徐家送了过去。落日自告奋勇的跟着去了徐府,带回了一条消息,薛瑾瑜生病了。

    因为三个弟弟顽皮,晚上睡觉时,偷偷带了雪团到薛瑾瑜屋子里,怕被人发现,塞到了薛瑾瑜被窝里,结果薛瑾瑜刚刚洗过热水澡,毫无防备被雪团一激,立刻跳了起来,辛嬷嬷赶紧给她换了新里衣,被褥,又煮了姜茶和。尽管三个捣蛋鬼当晚就被亲爹一顿竹笋炒肉伺候,打的鬼哭狼嚎,薛瑾瑜还是半夜里发起了烧,等到早上老郎中过来,薛瑾瑜嘴上起了一圈燎泡,盖了两床被子还是在打哆嗦,人已经半昏迷了。

    虽然经过老郎中精心诊治,薛瑾瑜已经开始康复,但是老郎中也说了,还是上次毒药太过霸道,伤了元气,以后一定要注意保养,饮食也要多注意,总之一句话,就是要好好调养,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以后来了葵水,怕是要遭罪的。韩舜华听完,回去跟徐生朴两个,对三个臭小子又进行了一番男女混合双打,并且下令,不准他们再跑到薛瑾瑜屋子里去睡觉,从此三个人都被撵去东厢房睡。

    捂着红肿的屁股,三个小子在薛瑾瑜清醒之后,挂着一脸的泪珠,过去找她承认错误,顺道还想晚上睡在这里,被薛瑾瑜给哄走了,她怕会传染给他们,说话时候都是用帕子捂着口鼻的,小姨母好不容易才生下他们,万一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她得的是小伤寒,一个不注意是会要人命的。

    薛瑾瑜吩咐辛嬷嬷,告诉彩云:“回去一定给他们三个都灌碗药预防着,衣服都换下来不要了,屋子里要用药都熏到,晚上值夜的时候要惊醒,不管三兄弟那一个不舒服了,一定立刻把他们分开,找老郎中来医治,时刻不准耽误了!”

    韩舜华听了彩云过来学话,眼里就有些水光,老雍军家的就笑,“姑娘长大了,凡事都能想周全,知道怎么样照顾弟弟,也是夫人教导有方,夫人这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韩舜华用手帕子搌了搌眼角,点头:“我是高兴,瑾瑜的行事做派,越来越像大姐了,我得擦亮了眼睛,好好给她挑选婆家,万万不能委屈了她去!”

    晚上特意找了辛嬷嬷过来,跟她商量看:“我看陆节度使夫人是个爽利性子,她家姑娘跟瑾瑜也玩的好,陆公子跟瑾瑜同岁,生日上比我们瑾瑜大五个月。头些日子送年礼的时候,陆夫人给我透过话儿,说喜欢我们瑾瑜得紧,恨不得抢回家去做媳妇,我当时因为没见过她家公子,就敷衍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陆夫人特意叫他儿子过来给老爷送东西,也就是想让我相看的意思,我看他长得模样憨厚,看着性子不错,嬷嬷觉得呢?”

    辛嬷嬷当时正好在正屋里,也看到了陆公子,低头想了想,“那陆公子孩子气重了些,而且每句话都离不开母亲,行止间有些女气,不阳刚,平常好说,恐怕到关键时候,不能给姑娘撑腰做主。”

    韩舜华不死心,又跟徐秉文说了,徐秉文让徐生朴仔细说了陆家情况,结论跟辛嬷嬷一样,“陆家公子,性子懦弱,耳根绵软,不是良配!”

    韩舜华就用薛瑾瑜年纪还小,搪塞了陆夫人,就把这事放下了,辛嬷嬷却因此添了心事,给薛瑾瑜找个什么样子的夫婿好呢?性子软的,将来薛瑾瑜受婆婆,妯娌欺负的时候,怕不能给薛瑾瑜撑腰。性子烈的,又怕他性子粗鲁,会对着薛瑾瑜发脾气,姑娘一直被娇养着,连句重话儿都没受过,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

    晚上睡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噩梦不断,薛瑾瑜在辛嬷嬷的梦里,被厉害婆婆,精乖妯娌,刁蛮大小姑子,时而懦弱无能,时而粗鲁不文的丈夫,各种花式欺负,辛嬷嬷心疼的不行,好不容易从梦里醒过来,顾不得摸冷汗,就披上衣服,去薛瑾瑜屋里,坐在炕沿上看着熟睡的姑娘,辛嬷嬷才放下心来,让值夜的云卷回去角房睡。自己在贵妃榻上,瞪着眼看着薛瑾瑜,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辛嬷嬷就有些头痛身重,鼻塞喑哑,薛瑾瑜发现了,赶紧让云舒去告诉了韩舜华,请了老郎中过来,还好不是过了小伤寒,只是近来神思过重,兼昨晚出汗后出门吹了冷风,伤风了,吃两副药,躺床上好好休息,多则七天,少则三日,就没事了。

    薛瑾瑜放下心来,因为刚才看见辛嬷嬷差点摔倒,心里焦急,没披衣服就赤着脚下地搀扶,现在又有点不舒服,云止过去告诉了老郎中,老郎中给辛嬷嬷开完了药方,过来给薛瑾瑜请脉,对薛瑾瑜又反复的病情有所不解,听完薛瑾瑜的解释,老郎中气的直吹胡子瞪眼睛,宣布薛瑾瑜要是敢再不听医嘱,就不管她了。

    薛瑾瑜马上对天发誓,一定乖乖听话,老郎中才消了火气,去酌量怎么更改药方。晚上喝了碗比以往更苦涩的药汁,薛瑾瑜猛灌了一整杯温水,含在嘴里的蜂蜜球,也觉得是浓浓的药味。睡了一会儿,薛瑾瑜莫名其妙的醒了,睁开眼,严怀瑾带着长河正好走进来。

    长河首先上前给薛瑾瑜把脉,又从云舒手里拿过老郎中先后调整过三次的药方,仔细研究了,对严怀瑾摇头示意没有问题。严怀瑾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坐在炕沿上,俯视在被窝里缩成球状的薛瑾瑜,修长的手指狠狠点在薛瑾瑜额头上,薛瑾瑜的额头立刻就出了一点红印子。

    薛瑾瑜就觉得从心里涌上来无穷的委屈,瞬间红了眼睛,眼泪流淌的像决了堤的河,严怀瑾想要教训她的话就这样被咽了回去,再透过泪眼,看到严怀瑾无奈的表情,薛瑾瑜更觉得伤心,呜呜哇哇的哭出声,严怀瑾只好把她连被子一起抱起来,拍着,等她哭完。

    终于泄洪完毕,用严怀瑾的帕子擦了眼泪鼻涕,薛瑾瑜打着嗝,哑着嗓子要水喝,严怀瑾接过云舒到的水,先尝了一口,然后喂给薛瑾瑜喝,“你说说你,哭什么呢?”

    长长出了一口气,薛瑾瑜鼻子还是有些堵,擤了鼻涕,薛瑾瑜觉得没力气,趴在严怀瑾怀里,嘟囔道:“我就是想哭就哭了嘛!”

    “你都多大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小伤寒治不好可能会要命的!”严怀瑾说着又生起气来,“没事学什么不好,非得学以身试毒,看看身体糟糕成这样,你就开心了?”

    薛瑾瑜也有些恼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翻旧账,都过去多久了啊!”

    “不想让人翻旧账,当初就不要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呀!”严怀瑾黑了脸,想要掐死对她呲牙的薛瑾瑜。

    薛瑾瑜一爪子挠在严怀瑾的手上,留下四道红印,有三道还沁出了血丝,包括出手伤人的薛瑾瑜在内,屋里四个人全都愣住了,严怀瑾看着手背,先是挑了下眉,然后就眯了眼笑,“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丫头张脾气了啊!”

    薛瑾瑜立刻往后缩,被子都不要了,只穿着里衣,爬到炕里头,缩成个球,嘴里虚张声势的嚷嚷:“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躲的!”

    严怀瑾沉了脸:“过来!”

    “我不!”薛瑾瑜瞪他。

    严怀瑾把脚放到脚踏上,让长河给他脱鞋,薛瑾瑜看见不好,闭着眼往外冲,想从严怀瑾旁边跑过去,好往炕下跳,结果是自投罗网,被严怀瑾长臂一挡,再一抓,就跌到了他怀里,然后又被他用被子裹成粽子,按趴在炕上,隔着被子打屁股。

    “下次再不长记性,我就该用戒尺打了!”严怀瑾打了三巴掌,放开乱扑腾的薛瑾瑜,威胁道。

    “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薛瑾瑜裹着被子滚到严怀瑾手臂范围之外,叫嚣。

    “我可不承认我是什么英雄好汉!”严怀瑾双手垫在头下,顺着炕沿躺下,说。

    “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薛瑾瑜又嚷嚷。

    “哦,那在你心里,我是男子汉,还是大丈夫?”严怀瑾漫不经心的,带着戏谑的口吻问。

    因为他的语气,薛瑾瑜忽然把他和前世三十六岁,将要去幽州平乱的严怀瑾,重合在了一起,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全身都在颤抖,“凤璋,幽州要乱了,你不要去打仗,好不好?”

    “幽州,不是西南夷人反了?”严怀瑾让她躺下,枕在胳膊上。

    “是西南夷人反了吗?”薛瑾瑜有点迷糊了,分不清前世和现实。

    “幽州乱的时候,你多大?”严怀瑾敏锐的察觉到了,语气轻柔的诱哄。

    “我……二十六。”薛瑾瑜还在挣扎着,想回到现实。

    “平定幽州用了多久?你死的时候多大?”严怀瑾把她的头按在怀里,继续问。

    “幽州平叛用了两年,我二十八岁时死的!”薛瑾瑜哆嗦成一团,声音中都透着苦涩。“我听说你得胜班师回朝了,可是没能见你凯旋。”

    “你今年几岁了?”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严怀瑾用手撸薛瑾瑜的毛,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薛瑾瑜努力的想,终于从迷茫中挣扎出来,“十岁。”

    “所以呀,我们提前了这么久就知道了以后的事,肯定会找到应对的方法,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严怀瑾柔声安抚她。

    长河在严怀瑾的授意下,在温水里加了点安神药,严怀瑾让薛薛瑾瑜起来,“乖,口渴了吧?喝口水!”

    薛瑾瑜只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严怀瑾也不勉强,哄着薛瑾瑜躺下,任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襟,脚也缩着,踩在他肚子上。严怀瑾用手臂拢住薛瑾瑜,就像抱着枚大型的蛋,感觉这情景似乎很熟悉,刻意把声音放得柔和,给她讲起跟随清虚道人游历的见闻,过了快半个时辰,薛瑾瑜才睡沉了,缩成团的身体也舒展开,严怀瑾才轻轻的放开她,起身离开。

    第二天,严徐氏派吴文家的送来了许多补品,人参,黄精,灵芝,是送给徐秉文的,鹿茸,鹿血酒是给徐生朴的,当归,珍珠粉,阿胶,是送给韩舜华的,太子参,官燕,则指明了是给薛瑾瑜补身体的,:“我们老夫人说了:我们家毓秀丫头可是惦记得很,只是不方便出门,让薛姑娘好生修养,待大安了,就下帖子,请姑娘过府玩耍。”

    韩舜华又用薛瑾瑜的名义,准备了回礼,亲自送了吴文家的出了二门,看她上了车走了,才带着补品,去看薛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