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昶难得有这么激动的时候，连程瑾之都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张允昶却并不为之所动。
好在崇文帝并未一时怒气上头，他沉思了一瞬，然后看向了白尚书。
“爱卿觉得呢？”
白尚书往前走了两步，“陛下，这些事情您做主就好，臣不敢多言。”
崇文帝挥手让白尚书退下，又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程瑾之，“程司长怎么看？”
程瑾之上前微微弯腰道：“陛下，臣和张小将军的意见相同，况且如今潘将军已经回朝，就算戎狄倾尽一国之力，大魏要兵有兵，要将有将，又有何惧？”
这是自程瑾之和张允昶形同陌路以来，第一次两人的意见相同，两个一直政见不一样的人，在某一天突然建议了同一件事，崇文帝自然是觉得此事可行。
往朝堂底下扫视了一眼，崇文帝最后下了决定，要正式和戎狄开战。
朝堂上的几个将军，崇文帝连刚回来的潘辅臣都派了出去，整个大魏都陷入了备战的紧张气氛中。
皇极殿是崇文帝平时召见臣子议事的地方，若是没有人时，崇文帝也会在这里批批折子。
晌午之后，崇文帝刚坐下，就有小太监在崇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的崇文帝一点头，淡淡道：“无妨，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白尚书就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量不高的清秀男子。
只是等那男子一出口，众人这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娇娥。
“这位是？”
看着陌生的面孔，崇文帝不禁转头问向白尚书。
“回陛下的话，”白尚书一拱手，“这是臣的独女白明心，之所以带她来见陛下，是因为几年前臣就将谛听交给了她，两军交战时，她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好！”
崇文帝突然叫了一声好，欣喜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若是这样，咱们不就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吗？”
白尚书低下头不说话，只是从他有时候看向白明心的目光来看，他并不是十分赞成这个决定。
白明心则是一笑，“臣女多谢陛下赞誉。”
崇文帝看着白明心，不住的在一边满意的点头，在军中给了白明心一个可有可无的官儿，准许白明心女扮男装，以明先生的身份随大军一同前往戎狄。
末了，还让小太监好生的将白尚书父女俩送回尚书府去。
白明心随大军出征的消息别人不知道，但几位消息灵通的，那是不想知道都不行，譬如张允昶，譬如程瑾之。
转眼就是二月十三，离大军离开剩不了几天了，尚书府里，白尚书气的不说话，听琴和侍书帮着白明心收拾行李，因为这些年白明心去去回回的锻炼，她们到还能坦然应之。
家里有的，两个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家里没有的，只等采办从外面采买回来，再添置进去就可以了。
若说如今过的最悠闲的是谁，那绝对是白明心，隔几天就往绿娘的绿云阁跑。
出征的前一天，白明心刚从绿云阁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不知道要干嘛去的程瑾之。
想起两人之前的争吵，和自己夜探镇西候府的情形，白明心不禁有些尴尬。
程瑾之的脸上头一次没有一点点的笑，他看着白明心道：“你快要走了吧？”
“嗯。”白明心莫名心虚，只敢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儿。
突然，她的手被程瑾之粗鲁的拉了起来，惊讶抬头间，只听到程瑾之道：“陪我去喝一杯吧，就当帮你践行了。”
程瑾之这样的反常，让白明心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酒桌上，程瑾之给白明心到了满满一杯酒后，再不管白明心，自己几杯酒下了肚，才开始说话。
“白明心，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得胜归来。”
白明心也冷静了下来，只将程瑾之当成今日才相识的朋友，浅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说罢，毫不犹豫的将程瑾之到给他的酒喝了个干净。
见白明心喝完了酒，程瑾之终于笑了起来，开始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你说话声音大点，我听不清——”
白明心晃了晃脑袋，许是今日的酒劲太大，她不过就喝了一杯，眼前就开始模糊起来，脑子还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程瑾之嘴唇开开合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听了白明心的话，程瑾之像最开始时两人相处的那样，摸了摸白明心的头，道：“睡吧，明心，一觉睡醒，什么都会变好了。”
白明心本来不想睡的，只是听完程瑾之的话，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不知道怎么的，就给睡了过去。
程瑾之欺身到白明心的身边，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明心，你要替你娘亲报仇是你的事情，我愿意替你上战场是我的事情，我不阻拦你，你也不要阻拦我，好不好？”
程瑾之的目光深情而珍重，看着白明心唇角那抹不自觉的笑意，他也忍不住浅笑起来。
拿出自己提前准备的兜帽，程瑾之将白明心包了个严严实实，随即将已经人事不知的白明心打横抱起，一直抱到了马车之上，再让人将她送回了尚书府。
白明心接到下人的通报赶出来时，只见到了马车离去的影子。
“镇西候府？”白尚书皱着眉头问。
候在一边的下人忙答道：“回老爷的话，马车上的标志的确是镇西候府的。”
白尚书再没说话，只让人将白明心带了回去，且不让下人在这件事上乱嚼舌根子。
出征当日，程瑾之一身白衣，打着明先生的名头，来到了校场。
会有“明先生”随军出行这件事军营里的人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人知道明先生到底长得什么样，看着面带笑容走过来的程瑾之，认识他的人不禁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不认识的则眼带崇敬。
“这就是明先生？我的天，早听说协政司司长风姿无双，不知道和这位明先生比起来，谁更胜一筹啊。”
一位校尉看着程瑾之移不目光，他身边的一个人忙推了他一下，已经有些失态校尉忙收了目光，低下头去。
之后的点兵出发自不必说，张允昶和白尚书装聋作哑，其他的人自是不敢说出程瑾之的真实身份。
程瑾之假扮明先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崇文帝，恼怒与程瑾之的胆大妄为，崇文帝当场就想罢免了程瑾之的职。
叫了协政司的副司长来一问，才知道程瑾之早都将他走之后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只要副司长照他留下的东西办事，就算是程瑾之两三年不回来，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程瑾之不是临时起意，他这是早有预谋啊！
崇文帝气的浑身发抖，最后还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谁让协政司上下一条心，副司长给崇文帝的那几条程瑾之随军出征的原由，都快让崇文帝相信，程瑾之是古往今来的天下第一贤臣，能臣了。
白明心一觉睡醒时，已经是出征那天的下午，大军早都走的跟不上了。
晃了晃因为睡的过多有些发昏的脑子，白明心黑着一张脸。
若是她现在还相信程瑾之找自己喝酒只是为了自己践行，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听琴和侍书本就候在外面，听见白明心醒了，忙进来伺候她洗漱，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小姐醒了？您可要洗漱？”
白明心道：“这个先不忙，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书上前答道：“若是小姐想问的是，是否还能赶上大军出征的话，那奴婢可以肯定的告诉您，大军现在怕是已经出了紫金城了。”
白明心牙齿紧咬，这个程瑾之，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这下可好，她可怎么跟崇文帝交代？
之前还自己去向崇文帝求着要与大军一起走，临了了却临阵脱逃了？
白明心在一边气的脸色发青，听琴从一边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交到了白明心手上。
“小姐，这是昨日您回来时从您身上掉出来的。”
这不用想都是程瑾之留下来的。
白明心耐着性子将信拆开，从头到尾的看了下去。
“白小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生气，但是我却很高兴，因为只要我替了你，你就不用去战场那样危险的地方，若是我回不来，那我就祝你一生平安喜乐，若是我能侥幸活着回来，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娶姑娘你做我的妻子……”
“这个傻子——”
白明心看完了信，心里一边是甜的，甜的发腻，一边却是酸的，酸的让她心中发苦。
自己何德何能，值得程瑾之这样对待自己？
“小姐——”
听琴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是白明心看完之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对，不由得担心的看向白明心。
“无事。”
不过一瞬，白明心就将所有的情绪收了回去，站起来道：“侍书替我梳头吧，听琴先帮我收拾一下书房，我一会儿过去。”
虽是有程瑾之替了自己，可是自己却不能任着他们在前方厮杀，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可别忘了，自己手里的谛听，可是谁也比不了的。
“哎——”
两个丫鬟忙应了下来，各自忙自己的了。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