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清秋琵琶曲 > 第四十三章 一颗人头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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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逐浪的马儿停下的时候,阮梅红飞身下马的时候,雨落的时候。

    铃儿响叮当,一头黑驴,驴背上倒睡着一个老道士,也从雨雪中来。

    杀!

    金甲耀在风雪中,剑影如游龙,苏逐浪以剑引人,刺破片片飘雪,点点雨滴,杀到元兵中去,瞬时,数十把弯刀齐刷刷地从马背上向劈下,又有数十骑围上来,里三圈外三圈,把他围得结结实实。

    马鸣,风潇,雨斜。

    琵琶声起随雨落,红衣身影在元兵中飞梭,似蝴蝶穿,一声琵琶,一颗人头落地,直跃到茶栈门槛,一拂红衣,甩开额前脸上的雨珠,斜身而坐,竖抱琵琶。葱指扣住银弦,眸凝霜,指如流星,玉掌从琵琶簧板面拂扫而过,指尖抖作疾风。

    当!啷!当啷啷!急扫变作沉弹,调起《将军令》。

    朱唇轻启,音含杀意。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瞬间,近前的元兵只觉头晕目眩,血气翻涌不能自控,跌落马背,东倒西歪。

    黑驴停在原地,但老道的人影已从风雪中落到元兵前,他没有武器,只有一个酒葫芦,但他自己就是武器,一颗人头一口酒,顷刻间,便杀到苏逐浪身前。

    两个人,背靠背,不约而同地仰天大笑起来。

    “苏兄,酒。”

    老道把自己的酒葫芦往后抛过头顶,苏逐浪一把接住,猛灌一口,脸色却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张口道:“你这葫芦,怎么变成烈酒了?”

    “哈哈哈,屠狗自然饮烈酒!”

    老道士现在哪里还有本分仙风道骨,倒更像一尊浴血修罗,手上、臂上,尽是血迹,敌人的献血。

    “好一句屠狗饮烈酒,快哉!”

    苏逐浪狂笑一声,又猛灌一口葫芦酒,将酒葫芦抛回来。

    元兵哪里有心思听他俩废话,又围上一圈,苏逐浪的剑已变成血剑,金甲变血甲,四周尽是尸体、头颅、马腿,老道也不遑多让,两人只杀得元兵脚抖手颤马泣,懦懦不敢再近前来,只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又一圈。

    地上血流成河,断肢残腿如棋布。

    “哈哈哈,土鸡瓦狗,无胆狗熊耳!”

    两人这下干脆原地坐了下来,你一口,我一口,狂笑着喝起了酒,病秀才也杀到了二人跟前,于是,坐着喝酒的就变成了三个人。

    倒是浪子飞和那木华将军杀得难分难解,浪子飞轻功了得,但那木华将军的枪法怪绝,刺时如星芒,奇快无比,挑时似蛇起,又迅又准,扫时像石落,势大力沉。浪子飞只能靠轻功与他周旋,不敢近身打。那木华将军枪法虽了得,轻功却逊色许多,两人一时难分伯仲。

    再说阮雪生和孟冲,快剑对上快剑,就要看谁比谁更快,只是两人的内功本就半斤八两,又历来狼狈为奸,互相知根知底,你刺我挡,你退我斩,剑去剑来,也是谁也吃不到谁的好处。

    “二弟,何必执迷不悟,你看看那边,木华将军的马兵何止千百,你再和我苦苦做对,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同他们一起,被弯刀剁成肉泥!”孟冲和阮雪生又对上一剑后,退身开口道。

    “哈哈哈,孟冲,无需多言!我阮雪生是不择手段,是六亲不认,可是,我知道,我是汉人,你的荣华富贵不是我的荣华富贵!”

    阮雪生又飞身刺剑而来,袖中无色无味的毒粉正要挥洒而去。

    可惜,这一次,他的剑再也刺不到孟冲的身前,因为,一支铁箭已经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胸口,他只能一头栽倒血水中,虽还没断气,却已动弹不得,更不用说再提剑而起了。他身后的雨雪中,南山放鹤将弯弓一手丢掉,满脸不屑,雨雪却没淋湿他的白衣。

    这一刻,琵琶声歇,歌声停。

    苏逐浪、姑苏三客、阮梅红,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那木华将军却脸色一喜,收枪回手,奔去一跪,口呼:“师父”。

    “废物,收拾你的人马去,这些鼠辈,老夫一人足矣!”南山放鹤看也不看木华一眼,他的眼睛,现在盯着的是苏逐浪。

    “你终于还是没有遵守约定。”苏逐浪已经站起身子,臂转手动,抖落剑身上的血滴。

    “是你先坏了规矩,为了你的野儿子,提前出手了,你既然已经想要偷棋,我又何必等你来将军!”南山放鹤眼冷胜雨雪。

    “老猪狗,拿命来!”

    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从茶栈内破屋而出,带出一个人影,却是刚醒来的阮红梅,人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阮红梅现在何止是眼红,脖颈上的血管都要撑爆了。

    这一剑,不是二月飞,也不是枫卷尘埃,而是纯粹的直刺,纯粹的仇恨,纯粹的力道内劲和剑意,剑意,恨意!去得迅猛,是飞蛾扑火的奋不顾身,是破釜沉舟的绝然,是端是断腕的狠决,是鱼死网破的不休!是非死即亡的豁命!

    “不要!”

    阮梅红想拉已来不及,苏逐浪想拦已拦不到,但是,南山放鹤挡住了。

    一掌,就一掌,轻描淡写的一掌,绵如春风的一掌,既不惊风也不泣雨,春风化力掌!拍在阮红梅的胸口。

    剑脱手,血化雨,从软红梅的嘴上喷出,人,倒在南山放鹤的脚前,然后被南山放鹤狠狠一脚,踩在脸上,胸中气血翻腾,内力乱散流失,挣扎,死死抓住南山放鹤的裤腿,却起也起不来。

    眼睛却还能动,死死瞪着南山放鹤,尽管雨滴打在眸子上,也不眨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那么,南山放鹤现在恐怕已经死了不下千百回。

    “放开他!”

    苏逐浪和阮红梅同声而动,但是,飞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再也不敢妄动半分。

    因为,南山放鹤一捡起一把弯刀将刀口放到阮红梅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