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宁迹死死盯着他，两只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紧握成拳。
昏暗的光线下，宁迹一张脸沉凉如水，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细细的薄汗渗出，云哲被他涨红的双目看的有些发慌，不由得低下头来，被咬的发白的唇勉强扯了扯，“四哥，七年前，是路笙竹找人绑架的嫂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路笙竹自导自演，汪雪桐螳螂捕蝉……”
宁迹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赤红的眼睛晦暗不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翻腾的情绪，带动着周围的空气，渐渐逼仄起来。
外面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照进来，忽明忽暗中，可以看到他隐忍紧绷的脸，豆大的汗珠顺着深邃的线条滑落，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宁迹深谙为人处世之道，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泄露情绪，云哲和明昊跟了他那么多年，除了有关萧笙的事情以外，还没见他这样过。
“四哥……”
“具体细节查出来了吗？”
他嗓音哑的厉害，像是经历了沧桑洗礼，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却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他的挣扎。
云哲摇摇头，微微抬了眸看着他，逼仄的空间里，似乎多出一丁点的声音都让觉得格格不入。
时隔太长，当年的知情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当年汪雪桐入狱的时候，只交代了当初用心理暗示杀害路笙竹的事情，却对这段过往只字不提。
具体细节是什么，无从得知，就连这些，也是云哲在意大利多时才查到的蛛丝马迹。
狭小的空间内一片静默，云哲和明昊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生怕男人会因为冲动而做出什么事情。
当初的伤害太重，以至于云哲和明昊看着都担忧不已。可男人除了紧握的拳头和额角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神情，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感觉到恐惧。
窗外的天气灰蒙蒙的，天气预报说，近一周内有大雪降临。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明昊愣了一下，看着屏幕上的号码顿了顿，视线往宁迹的脸上扫了一下，转过头低声接通，“喂？”
“明总，公司来了一个叫萧影的女人，说要见宁总，有重要的事跟宁总说，关于路笙竹……”
明昊一愣，转头看向宁迹，宁迹的眸已经扫了过来，沉沉的落在他的身上，寂寂无声的空间中回荡着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宁迹眉沉了沉，额心的紧绷终于有了松动，“去公司。”
……
山雨欲来风满楼，尽管男人到此时还未表露出什么，但身为他的下属，云哲和明昊知道，极限了……
因为路笙竹，他曾经放弃过太多的东西，后来怀着对路笙竹的愧疚娶了萧笙，婚后他宠萧笙如命，却也敌不过对萧笙的伤害……
两人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天，若非是因为路笙竹奔波，萧笙怎么可能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两人的儿子如今已经三岁了。
因为路笙竹，宁迹失去了妻儿，把自己困在对路笙竹的愧疚中，可到头来，竟是一场笑话……
萧影看着面前脸色沉沉的男人，那双漆黑的琉璃眸像是浩瀚无尽的星辰，寂静而薄凉，又像是一个无底的旋涡，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这也是她曾经爱慕的男人，可他的目光从来没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过，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所能看到的只是他面对萧笙时所流露出的宠溺和深爱。
“妹……妹夫……”
宁迹眸动了动，抬眸扫了她一眼，淡凉的眸里裹着凉凉的讥诮，褪去了他一贯的温润和清隽，脸色沉着，立体的线条藏着几分高山深谷的凌厉，令人生寒。
整个办公室被一团乌云笼罩着，云哲和明昊站在一旁，头微微垂着。
“说吧，当年路笙竹做过的事你知道多少？”宁迹沉沉的开口，沙哑的嗓音之中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带着指尖都是颤抖的。
萧影咬了咬唇，突然间掉下泪来，“七年前萧笙被绑架的事，是我和路笙竹一起做的……”
宁迹的眸深了深，两只手紧紧攥着，骨节泛白，冷冷瞪着她。
萧影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当初是我和路笙竹一起混淆视听，绑架萧笙的人是路笙竹找的，拍萧笙的裸照也是路笙竹吩咐的……”她嗓音携着哭腔，“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
她以前那么讨厌萧笙，可如今落魄，唯一一个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是萧笙。她错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觉得，她这个妹妹，坚强的那么令人心疼。
宁迹双目通红，有种想要撕了面前女人的冲动，“汪雪桐有没有参与？”
萧影摇头，“没有，最恨萧笙的人是路笙竹，她把你对她的冷淡全都怪在萧笙的身上，是她一手策划，她动了手之后，汪雪桐才知道……”
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他心里所有的自欺欺人，被人残忍的撕开，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之下，密密麻麻的痛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几乎令他麻木，令他晕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不是不相信路笙竹会做出这种事情，当年路笙竹自杀是因为受到了汪雪桐的心理干预，可萧影刚刚的话，只能说明路笙竹远没有他看到的那么善良，甚至，称得上恶毒……
当年，他和萧笙之间什么都没有。
而自己呢，这么多年的执念，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一场赤裸裸的讽刺。
美国的酒吧之中，她如同一道阳光，慢慢走入他的生命，可如今再回头去看，哪是一道阳光？分明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那个女人，何止恶毒……
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沙哑的嗓音如同嘶吼，“你们都出去……”
云哲和明昊抿抿唇，看了他一眼，唇角动了动，最终退了出去。萧影张了张唇，想要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紧接着里面便传出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云哲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