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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有意义的。

    乍一听这句话可能并不顺耳,人们不会喜欢这样的说法。我们约定俗成的惯性的思维是,生命美好,生命宝贵,活着才有意义,站在盎然生意对立面的死亡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不讨人喜欢,为人所不齿。

    但是,死亡确是有价值的。死亡的价值和意义,无论那一点都完全不低于生命。请抛开常识,丢弃那些被社会灌输的、从未经过自己思考便得到和接受的观点,试着去打开思想,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很快你就会明白如此说的缘由。

    这个论点要从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开始讲起——性别。

    人有两性,多少个世纪以来,自人类产生文字有记录历史的能力开始,人类就以夫妻的形式,两人一组,形成为家庭并繁衍生息,一比一的标准比例,人类生命群体的绝对准则。生理上,人类社会非男即女,各占一半,似乎是毋庸置疑的规律,亘古不变。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是两性?为什么我们生来如此?而不是其他数量的性别?性别不可以为其他的数量么?种群内的性别数量可否是更少或是更多?如果可以,那为何我们不是像动物界的某些生命一样具有其他数量的性别?是什么造就了我们如今两性的现状?

    说到这些,理所当然的,我们的要在‘进化’这一主题中寻找答案。

    远超人类想象的自然界中,确实并不是都像人类一样是以两性繁殖的。向下,自然界中存在很多单性生物,向上,还存在着具有七种性别的生物,甚至是多达十三种性别的生命体。

    这些单性生物包括,单细胞生物、珊瑚、海蜇、果蝇、水蚤、蚂蚁、蜥蜴等等等等。这些生物都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变化极为匮乏。与双性别物种经历了同样漫长的年限,这些单性繁殖生物的进化往往会较低于有性繁殖的生物。比如珊瑚,自几万年以前,珊瑚就保持着现在的模样,现在的生存方式、现在的代谢系统、现在的身体架构。而仅万年以前,我们还没有穿上衣装,还在惊讶于火焰是如何产生的。而如今我们已经开始独立行走制造工具。

    为何他们的进化速度会如此慢于我们?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基因的重组概率。

    单性生命体每次产子都是将本身的基因接近于毫无变化的传递下去,单性繁殖产子几乎是直接复制本体,而有性生殖意味着我们每产生一个新生命,就有两个人的基因进行交汇碰撞,我们的繁殖方式带给我们无性繁殖远不能相比的基因重组概率和变异几率。

    高重组和变异几率带来的我们个体更高的多样性,我们优异基因更高的概率,也就让我们种族拥有更高的优越度。

    这时你可能会想说,那么之前说到的有更多性别的生物岂不是更优秀了?事实上并非如此。

    性别数量多,也就意味着繁衍方式复杂。比如一种黏液霉菌,就含有十三种性别。深入的研究发现,这13种性别并不是平等的。黏液霉菌生物群体中存在着一个等级森严的制度。

    黏液霉菌第13号的性可以跟任何别性.交.配,在交.配时只有它能够遗传下线粒体基因,其它的性必须抛弃自己的线粒体;对于第12号的性来说,只有在跟11号或者低于11号的别性.交.配时,才有保留线粒体基因的特权,也就是说虽然进行了交.配,但最后结果依次类推。而且这种制度并不是刚性的,在黏液霉菌中,低一号的性有时会发生突变,拒绝抛弃自己的线粒体,其结果是跟与之交.配的高一号的性同归于尽。如果这样的造反持续下去,低级别的性别会不断消失,性别的种类会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两种性别。

    这是一种类型,不平等的不稳定的类型,平等的类型也存在,比如四膜虫。四膜虫有七种性别,各个性别平等。当进行交.配时,基因的分配完全是随机的。四膜虫都有七段基因,亲代会随机抛弃其中六段基因,子代从亲代处每人获得一段基因,绝对自己的性别和基因内容。亲代的交.配型丝毫不会影响到子代的交.配型。决定过程是完全随机的,就像是有6个数字的轮盘游戏,石球落在哪个数字上,子代就形成与之对应的交.配型。它们的交.配型可能碰巧与亲代一样,不过也仅仅是碰巧而已。

    可见,像黏液霉菌的多性别繁衍模式意味着繁衍过程复杂,交.配成本大幅升高,减少了交.配成功率,也即减弱了种族整体的繁衍能力,影响种族延续的可能。而像四膜虫那样的繁衍方式则需要抛弃大量的已积累的基因,虽然负面影响差了一些,但同样是有较高的交.配成本,基因难以保持足够的数量传递下去,无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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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本逐末,丢失了最有价值的事物。而且不管这两种性别数量多么多,最终本质上都在向两性生殖靠拢,结论而言,两性是最优的。两性在提供基因交汇机会的同时,最低程度的减少了基因的损失。两种性别的性别数量提供了最多基因累计量和最高的基因碰撞几率。这也是为什么自然界大部分生命体都以两性形式繁衍的——物竞天择的结果。

    基因突变率与种族优越度可以划等号,而两性生殖就是累积基因和产生变异的最优越手段。

    但这还不够

    两性生殖带来了很大的基因交换概率,但这还不够,物种仍有进化的余地。

    如果个体生命周期长,繁衍的需求就会降低,生命体就不会急于繁衍下一代,种族的生殖量与时间比就会极大下降,基因的碰撞率也会因此极度降低,有性繁殖付出的交.配成本就会太高且得不到足够的回报,种群将会失去活力,最终会导致种群的延续能力下降。即,某个种群个体的强大,会导致种族的弱小,进化的缓慢。这两个要素有时就像弹簧的两端,生命必须找到个体与种族的平衡点。

    事实上各路古书都有记载,人类的寿命曾远长于现在,如果这是真的,那无异于证明了个体生命周期的确有过缩短,某种意义上即是种群的一种进化。人的个体的弱化,降低了个体成本,增加了种族整体的数量,种族的基因库数量,种族变得强大。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用缩短个体生命周期的方式来换得种群生命力的活跃。

    所以,生命为了找到这个平衡点,需要个体的生命缩短,不是说越短越好,但不应过长

    ——这就是死亡的意义所在。

    如果旧的苹果一直挂在树上,那么久永远也不会结出新的果实。

    死亡意味着为后代留出生存的空间,死亡意味着渐渐抛去腐朽拥抱新兴,死亡意味着更庞大的天文数字级别的基因数量能夜以继日的发生碰撞,死亡意味着基因有机会去进行新的变异,新的基因能够变异出现,新的生命将从死亡的尘埃中冉冉升起。

    这便是死亡的意义。

    产新必先除旧。

    死,意味着耀眼的新生。

    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意义的,时间并非白白流失,每流逝一段时间,都会积累下更多的产物,积累下的可能是人文,可能是科技,可能是哲学思维,而最重要的、是与时间赛跑下我们不断积累下的基因。

    如果稍加琢磨你就会发现一切自发性.事物的发展都是指数模式的。指数函数的特点很明了,需要长期的积累,慢慢使基数增长,缓慢而艰难的开头。而一旦积累的足够久,基数足够庞大,跨过某个点之后,整个局势会在几乎眨眼之间转变为上扬,数据将在瞬间爆发。

    基因变异也是如此。

    自洪荒时代以来,浩瀚磅礴的历史长河中没有一分一秒被浪费过,它给了我们无数变异的机会,为我们无数次产生和保留下了更优秀基因。从古至今,积累的越多,发生跃迁性变化的几率就越大,而当我们跨过指数函数的折点时,突变的几率也将在极短的时间内跳跃至无限大。

    “我的朋友,经过多年的研究,我坚信”姜元宁按动遥控器,将幻灯片翻至最后一页,背后的屏幕图示消失,显示出TED三个大字。他用凝重的视线缓缓扫过听众席并深吸一口气

    “如今,我们已经跨过那个点了。”

    台下立刻一片骚动。

    “二十一世纪的现如今,每一次新生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每一次新生都是一个奇迹,这不是虚而无实的夸张,而是确切的字面意义的奇迹。他们是包含着整个人类时间长河积累下的精华,他们是人类历史精炼的具现。他们体内蕴藏的千万年的DNA可能产生的变异是超出我们预知能力的。

    新生的一代将有十足的可能,产生完全不同于我们现在变化。更强大的抵抗力、更强健的体魄,更聪明的头脑——甚至是超越凡人的水准,获得我从以前从未拥有过的能力,跃迁至完全不同于我们现有的生物模式……成为……”

    姜元宁微微仰起头,目光看向远方。

    “新人类。”

    话语一落,仿若从天而降的巨石落入湖中,观众席在座之人无不哗然。转瞬间台下从小声窃窃私语变成菜市场一般纷杂。紧接着讲座大厅顶的灯光悉数亮起,姜元宁应付的鞠了一躬,匆匆向台下走去,金发碧眼的主持人迎面走上来,伸出手臂在身前,想要跟姜元宁拥抱。姜元宁没有减缓步速,而是一拍他的手示意握过手了,快速的从他身侧穿过了,只留下主持人手里握着遥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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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的悬在空中不知所措。

    “教授!你去哪里!我们还有问答环节——”主持人用英语喊道喊到,姜元宁却不减步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姜元宁用力扯下领带随便的卷成一团攥在手心,愁眉不展的快不而行,他一口气穿过几道门,刻意用把身后的听众丢开。

    刚刚肯定有人追在身后,不用回头看便知道。而且无论来者是谁,十有八九带着的都是同样无聊、肤浅、愚昧的问题。千篇一律水泥般凝固不懂变通的思想,千篇一律的问题,姜元宁已经倦于回答了。相比之下不如把宝贵的时间在下一步的研究上。

    ——时间不多了——

    必须加紧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眼看已经走到大楼的入口大堂,三四个人朝他走过来。几双眼睛直盯向姜元宁,就是冲他而来的没有错。一瞬间唐元宁以为这些人是听众之一,但只是一瞬他就意识到并非如此。他们并不是抄近路赶在前面或是追上的,而是从一开始就等在这里。果然,姜元宁低头想要装作没看见走出大楼的时候,几个人围了上来。

    “姜教授,请等一下。”

    低沉坚定不容拒绝的音调。

    唉,麻烦。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要做什么,不过想来无非就是邀请教学、更多讲座、或是论文方面等等的那些破事……

    然后又一次,姜元宁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瞥见这伙人的内衬衫上都别着徽章。那是一只收敛住翅膀,胸脯挺直,气势雄浑而立的、毛发张弛大气的暗色金乌。所谓金乌,也就是三足之乌鸦,古代太阳的具象。这几个人会别有三足金乌的胸徽就说明……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搭在姜元宁的肩膀上,回过头见到一名瞳孔清澈的,五官面相正派端正的青年。

    “真是精彩的讲座姜博士,信息量太大了,每一句话都是精髓,我险些都没能跟上。”

    “不过是多年研究的一个小小总结。”姜元宁条件反射的应酬,狐疑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家伙。

    “怎么这么匆忙教授,连聊一会的时间也没有么。”依旧是和善低下的礼貌语气,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但这些却都掩饰不住青年锐利的目光。

    “你们……”姜元宁刻意强调这两个字的说“事到如今还要做什么?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青年像是吃惊的微微睁大眼睛,接着突然明白过来似得,解除尴尬的微笑道:“不不,姜教授你搞错了,我们并不是同一伙人。”青年用手指揪起胸徽,眼睛扔看向姜元宁“赤乌实际是有三部分。太阳赤乌太过高尚了,不是我等俗人可以自称的,我们用太阳鸟来做我们崇高理想的象征,而我们三家则是为了这个共同目标提供力量的支撑者——我们只是足,仅此而已。”

    姜元宁眉头微微一皱:“上次见到的,记得的确是翅膀大开的三足鸟,形状并不一样……”

    青年夸张的点头,打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教授是聪明人,理解的果然快!”

    姜元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警惕:“我不管也不在乎你们有什么‘崇高’的目标,这些都还说明不了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找上门了?”

    青年闻言,眼睛一细,忽地收起了刚才阿谀奉承的态度,挺直了腰椎直挺挺的站好身子:“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希望您继续您被迫停下的研究。”

    姜元宁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时隔这么久为什么突然……!”

    “所以说啊,姜教授”青年摇摇头“我们并不是同一阵营的人。你被之前的三足之一的家伙欺骗了。本来,这研究就是我们最先发起和在我们引导下进行的。而你之前服务的那群人,不过是跟风者而已,他们意识到研究的重要性,想要私下的建设自己私有的研究组,并试图超越我们,才会越过我们偷偷拉您加入的。嘛,在之前没有注意到您这样的人才,也是我们的过错就是了。”

    “看来我在生物学领域的研究终于引起你们的注意了呢。”

    “生物学?”青年眼神犀利的高傲的一笑“准确的说,是神经学。”

    姜元宁显示不解的看了看青年,接着惊讶的目瞪口呆的将目光在下侧不安的扫荡:“神经学?神经学!?——是吗……是这样啊,原来如此……”姜元宁目中带着畏惧的抬起眼”你们的研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姜元宁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加入。”

    青年脸上渐渐咧出新月般尖锐又得意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