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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那个佟子逸脑筋不正常的，”林宛乔讶异父亲竟然会对这件事持赞成态度，“他来胡说八道，你信他干什么！”
林觉明摆摆手，“我看那位佟先生讲话有条理，为人又客气，你那样称呼他，他都没有生气，哪里脑筋不正常了？”
“爸，你是不了解他。”林宛乔无奈道，“总之就当做从来都没有这件事吧。”
“爸确实不了解他，宛乔，你已经了解过他了？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林觉明对佟子逸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佟子逸一表人才，在他面前又表现得斯文有礼。
更重要的是，林觉明现在最大的目的就是阻止林宛乔嫁给白君颂，可普通人家的儿子都不敢惹白君颂，这位佟家二少爷倒真的是个合适的人选。
林宛乔拉了拉父亲的胳膊，不想再提这件事，轻轻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林觉明坐着没动，似乎有话要对女儿说，“宛乔，爸爸明天和你去医院。”
“好好的，去医院干什么，”林宛乔为父亲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爸，是不是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不舒服，是要陪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林觉明板着张脸，心情极为沉重压抑。
林宛乔落在父亲衣服上的手瞬间僵住，盯着他布满皱纹且黝黑的皮肤看了半晌，“你不是说，会好好考虑我和君颂之间的事情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我拿掉孩子？爸，你不是说做人要讲信用，不能出尔反尔的吗？”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林觉明知道女儿伤心，轻叹了口气，尽量缓和语气，“我考虑过了，你们还是不合适。这件事情你要听我的，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你，这件事情就这样吧。”
林宛乔突然觉得，眼前的父亲很陌生。
“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林宛乔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却带着从骨子里偷出来的坚定，“就像我虽然不知道我的妈妈在哪里，但我从来不恨她；你虽然这些年不能陪在我的身边，我也一点怨言都没有，因为我相信，天下没有父母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
提到林宛乔这些年的生活，林觉明不禁黯然神伤，的确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你们做不到的事情，却是我一定要做和不得不做的事情，”林宛乔继续道，“我不仅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还要陪着他好好长大。”
林觉明苍老的手握成了拳头，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可以。”
林宛乔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和君颂的事情，但就算再反对，你都是这个孩子的外祖父，这条生命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说完，她又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向楼上跑去。
林觉明看着女儿跑开的背影，沧桑的脸又新添沧桑，一双浑浊的眼睛隐隐泛起泪意，长叹一口仿佛永远也叹不完的气，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
他不是个多年吸烟的老烟枪，活了大半辈子，他只在两段时间里拼命吸烟。
一段是在白母离开他不久后的日子，另一段便是他出狱以来的这几天，可是，他在这两段时间里所抽的烟，恨不得要比别人一辈子还多。
将烟点燃，林觉明起身，又抬头向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出了门。
冬日的夜晚，很冷。
林觉明想一个人走走，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毕竟孩子在林宛乔肚子里，她不同意打掉它，也不能强按着她打掉。
他想了很多，更多的是想到他的素素。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羁绊，许多人在他生命里来了又走。可他到了这把年纪才发现，随便他和她不能再如从前般相守，却莫名纠缠了很多年。
原来，时间很快，生命很短。
也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多久，林觉明毕竟上了年纪，有些疲惫地靠在路边供人休息的长椅上，方才的烟已经燃尽，他又点了一支。
有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久后便走近，是个身材高挑的卷发女郎，手里还拎着个方形礼盒。
那女人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却在走了没有几步之后又停住，转身看了林觉明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林伯伯，是你吗？”
林觉明眯起眼睛，抬头仔细看她，想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哦，是之前在天星嘉园见过的小姐，叫……”
林觉明不得不承认，人一老了记性就会不好，从前做警察的时候，是警局里出了名的好记性。
可是自从他出来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这个世界依旧鲜活年轻，不需要他这个老头子了。
董佳音笑着道：“我叫董佳音，没想到林伯伯真的还记得我。”
“董小姐大方又善良，我家宛乔能和你做朋友是她的福气。”林觉明讲话十分客气。
董佳音在林觉明身边坐了下来，“宛乔才是真的善良呢，伯伯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坐在这里？”
林觉明的神色暗了暗，本就是自家的事情，他不想向董佳音絮叨，“出来走走，给宛乔买些吃的回去。”
“我也正想去看宛乔呢，”董佳音扬了扬手里的礼盒，“宛乔受了很多苦，伯父您可能不知道，我听说以前她连饭都吃不饱的。所以宛乔一直那么瘦，身体也总是不太好，说句实话，我挺担心她的。”
听到女儿以前连饭都吃不饱，林觉明顿时又内疚又心痛，“是真的？”
“对啊，”董佳音点点头，“所以她现在怀孩子才怀得这么辛苦。其实伯父，说句不该说的，我不太希望宛乔留下这个孩子，因为医生说过，如果她执意要这个孩子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有什么事情能比她的命更重要呢？您说是不是？”
林觉明愣了愣，宛乔会有生命危险？女儿从来没有对他提过。
董佳音叹气摇着头，“依我看，这个孩子不要，等将来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要孩子不也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