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烽流 > 第222章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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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大欢喜?

    对于梁山县附近的平民百姓以及参与围剿梁山贼寇的诸多官兵们来说,发生在梁山县钱家庄以及水泊梁山大寨中的战事以及结果确实是皆大欢喜。仅仅才两天时间,当消息传到梁山县城时,城中仅存的一点烟爆竹便被消耗一空,城中百姓奔走呼号,气氛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一些。

    十余年来,八百里水泊梁山常年沦为贼窝。山上贼寇屡剿不灭,反而时常下山劫掠山下百姓。梁山县城周围的村落多受欺凌。甚或为了额验证新上山人是否忠诚,梁山历任头领还会刻意要求新入伙之人下山去纳“投名状”,肆意残杀百姓。

    梁山县城为此日渐萧条,往来商旅渐次稀少。即便新登位的晁盖已经废除了“投名状”的陋习,可山下百姓哪里会知道又哪里会理解这些破烂事?对他们而言这些山贼匪寇都是一伙儿的,也都是一样的该死!

    过路商贾、当地县官、市民百姓无一不在心中苦思冥想大发宏愿望。但官兵屡次进剿寸功未立,反而随即招致梁山贼寇更为凶狠的报复。经年下来,众人心里难免也就陷入了彻底的失望。

    可谁知,这一次居然就梦想成真?

    这一次罗诚设计,先是将梁山大寨中的主力诱出遽尔歼灭,随即又趁夜暗中奇袭梁山大寨,彻底将梁山贼寇的势力从水泊梁山中加以拔除。整个山东绿林尽皆震动。而官场中道贺的信笺却如雪片一般接连不断的飞入济州城文武主官的案头。

    虽说整件事多是厢军指挥使司一力操作,与济州城的诸多文官没有多大关系。可这件事既然做了下来,济州上下一体自然是与有荣焉。那指挥使关旭也是个官场老油条,又岂不会给一应文官分薄些许功劳?一应文官没有卖命却也有了功劳,又岂不会投桃报李?

    指挥使关旭的升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副指挥使付全忠的转正也必然是指日可待。一众贵公子、贵小姐们虽然心惊肉跳了一整夜,可事情结束时却也苦尽甘来。关旭与付全忠向上报捷时,刻意提及济州城内有奇女子及忠义士子二十八人以身犯险,协助官兵诱敌而出,出力甚巨。捷报经过济州时,又被知州董大人润色了一番,这些公子和千金在其中起的作用自然又重了几分。几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在纸上填几个名字而已,又分薄不了自己的功劳又能和这些年轻人背后的家族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

    收获捷报后,京东东路的教谕官员又认为这件事奇货可居,可以将之理解为是当地教谕的教化之功,在向上奏报时又添油加醋的修改了一段,等到这封报捷信传回济州时,当日那些哭天抹泪的贵公子和贵小姐们俱都受到朝廷嘉奖,所在家族也俱都收到了朝廷颁发的赏赐。赏赐虽然不多,可到底也是给家族涨了脸面。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对于赵明诚、钟鸣两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两人是在当夜交战的关键时刻偷偷潜逃出去的,而且谁也没有通知。自然而然就与事后的论功行赏无缘。而且两人的不告而别也确实让其余众人觉得寒心。除了李兴这种仍然需要仰仗通判公子鼻息的人之外,其余众人不论原本亲疏大多开始冷落这两人,其中几个家世不输钟鸣的人干脆便宣布与这二人绝交。原本的翩翩佳公子,此时却成了人见人厌的胆小鬼。

    虽说当日里不少人都吓得尿了裤子,可到底没做出弃众而逃的事情不是。大难当前只顾自己活命,不仁不义,连那些女子也不如。

    “呸!”诸多当日同去钱家庄的公子、小姐与旁人说起这二人时,大多都会狠狠的呸上一口。哪有什么皆大欢喜,对于这两人来说此时完全便是彻头彻尾的声名狼藉。

    载着赵明诚的马车偶然经过罗府,车帘掀起,投向罗府匾额的双眼中充满了怨毒……

    同样悲惨不已的还有原钱家庄的庄主钱泞。

    罗诚决然不傻。自打知道钱泞几人是从秘密通道离开的钱家庄,自然也就知道了钱泞替他挖了一个坑。那梁山贼寇中被俘的杜兴在几经拷打后也有所交代,自是将钱泞预图勾结梁山众人里应外合的计划供了出来。只是没有任何证据作证。

    罗诚是个不惹他还要闹上几分的人物,座右铭便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若非因为系统和气数值的缘故,他完全可以与不择手段、血腥残忍这几个词挂上钩。他岂会让钱泞好过?

    那日大局已定后,罗诚便让钱泞尚未搬出去的财务彻底“失踪”,将这批财物与关旭、付全忠等人私下分了干净,事后对钱泞的答复却是说战乱中已被贼人掳掠而去。可知那日攻打钱家庄的梁山贼寇死伤惨重,仅有几人还是勉强杀透重围狼狈逃生,岂有携带大批财货的道理?那批财物可是钱泞历代积累外加卖庄所得的全部钱款!这笔钱财一去,他以及一大批家人便只有手中些许浮财聊以度日了。

    罗诚根本没有丝毫怜惜的意思,对钱泞摆出这副公事公办的派头来,丝毫不予通融。钱泞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知州府明显庇护罗诚,通判明哲保身,新任的提刑按察使深知上一任为何而死,更是丝毫不敢得罪罗家,直接便将钱泞的控诉挡回。

    当然,所有人里最觉得心中不平、气恨难消的还是残存的梁山贼寇。

    吴用、阮小七带着剩余的几十个梁山喽啰会和了云游在外的公孙胜,保护着重伤的阮小五和晁盖一路辗转逃到了德州境内。一路上朝廷画影图形,沿途官府乃至绿林多有阻拦。这一行人拼杀到德州后人手便又折损了近半。但好在是摆脱了追兵。

    中午,一行人闯入一家农户,逼迫农家将近半存粮煮熟,随后又将农户一家老小赶出院子,全家捆绑结实丢入牛棚。众人鸠占鹊巢后便在农户家中大吃大喝起来,随后又寄宿在农户家休息了一夜。一连十数天,这便是晁盖等人最为安稳的一觉。

    第二日上午,前去打探消息的公孙胜带回了阮小二、宋万等人的死讯。本就低沉的士气更就低压下去。阮小五攥拳捶地,阮小七嘶声痛苦。伤重未愈的晁盖也不禁气怒异常,脸色潮红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四下里骂声一片,报仇呼声不绝于耳。只是不少人的眼中神思活络,显然所思所想并不仅仅只是报仇。

    晁盖已经连发了两天高烧,此时他躺在床上虚弱不已,却仍将吴用召到身前,气喘吁吁却又脸色铁青的问道:“军师,如今怎办?前次本想拿下钱家庄后便去搭救白胜。却不想,而今……连杜兴也折在了里面。一败涂地,我等……咳咳咳……何去……咳咳……何从?”

    吴用此时也已然是狼狈不堪,再没有羽扇纶巾的沉稳模样。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对晁盖宽慰道:“天王,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莫要惊慌。暂时看,救人是做不到了。各地官府的兵马定然都在四处搜捕我等。好在德州境内暂时没有什么山头,这里的官兵战力战意也不会太高,又不知我等已然到此。我等先在此寻一处所在将养些时日,待到天王身体康复众兄弟们回复了些许士气,我们可以再向南而去,时机到了再杀一个回马枪。如今人少,倒也有人少的好处。只是此事我一直觉得有些蹊跷。”

    晁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撕心裂肺。他稍稍做了些缓和,对吴用问道:“军师是说何事蹊跷?”

    吴用顿了顿道:“原本,我等觉得有那钱泞里应外合,又恰有一队富家子弟入驻钱家庄,我等劫掠神不知鬼不觉。可怎的当夜既有百余官兵在钱家庄内协助守庄?又有大队人马随后杀到将我梁山军马绞杀在钱家庄前?又怎会有另一支人马趁夜杀上山去,夺我山寨?”

    晁盖晃了晃头,剧痛和这些问题的触感交杂在脑子里,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混乱。

    吴用冷冷断言道:“必是有人做了通盘设计。引诱我精锐出山,再设伏断我后路,杀我山寨人马!好歹毒的连环计!”

    “军师,那人是谁!?”此时,阮小七刚好走到门口,听闻了这番话后登时怒意勃发,猛地推门喝问道。

    晁盖冲阮小七摆了摆手,虚弱的问道:“难不成,是关旭那个老匹夫?”

    吴用摇头道:“那关旭不过一俗人耳,侥幸杀了杜迁头领已是万幸,哪里来的本事做下这等设计?依我看,倒是那人有些可疑……”

    “军师快说,是谁!?”阮小七怒气冲冲的问道。

    吴用摆了摆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十分怨毒的看向屋角处的摆放。

    那里,此时正静静丢放着几只箩筐。

    箩者,罗也!

    想要皆大欢喜?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