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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既是这样那不就更该管管他了么？爹，这些粮食费出去，一没有给我们罗家带来任何人望，二则也让城里诸多家族对我们罗家产生了不满。今年朝廷从京东路调拨了好多粮食，市面上粮价可不低，他这般大手大脚费的可都是我们大房的钱财！爹，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情，你居然还纵容罗诚去办！？”罗霄儿说话又快又急，情绪不自觉便有些失控，一时间音量也高了八度。
罗辑闻言蹙眉道：“损人而不利己？”
罗辑看了罗霄儿一眼，脸色不禁沉了沉，他手指敲打着桌面，沉声道：“霄儿，你平日里可并非如此铁石心肠啊。以往，你若在街上看到那些乞讨之人，你可都是会主动施舍一二的。那时候还记得你对你娘说过什么么？你说咱家吃得多，少吃一点不碍事。那些穷困人家都快没吃的了，我们施舍一点又有何妨？如今呢？再听听你刚刚说的那番话，你让为父如何去想！？那些灾民莫非不是人么？我们救灾助人积德行善难道不是利己么？为父还真没想到刚刚那番话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罗霄儿脸色略显尴尬，可仍旧梗着脖子道：“爹，我这也都是为了我们大房考虑！昔日那是我年幼无知，如今为人处世自然不能再和年幼时一样！”
罗辑语气严厉的道：“我倒宁愿你仍旧是我那个年幼无知的女儿！我知道你这些时日想要做什么，你两个哥哥先后离世，你怕我罗家大房没有嫡子继承散了架子。可如今你大哥已经回家了！他叫罗诚，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这大房便也有了主人。你这个做妹妹的不去友爱兄长，反而现在口出妄言！是何道理！？”
他不是我的兄长！
罗霄儿脸色惨白，心中呐喊着可到底没有傻傻的喊出声来。她已经发觉自己的父亲现在生气了。这么多年，她的父亲何尝对她红过脸发过火？可如今？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听罗辑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管家中生意了，你现在手中经手的事情不论大小即刻都交接给子旭和敏之他们。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学学女红、女德，再过些时日，为父会为你说一门亲事！”说罢，也不理会罗霄儿凄惨的面容，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罗霄儿怔楞当场，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而等她意识恢复后，罗辑早已经跨步走出了房门。
“爹！爹！！！”罗霄儿追到门口，手掌扒着门框大声喊着。罗辑不为所动，径自离开了院落，头也没回。旁边路过的几个家丁、侍女纷纷闪在一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眼见大老爷心情不好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另一侧，罗霄儿哭着跌坐在地，面容惨淡……
而就在罗辑院门口的墙边，本来是要向罗辑汇报商行事务的陈飞扬和廖克喜正贴墙而战，此刻两两脸色颇为凝重。
通判吴大人的府上，此时在后院的书房中聚集了几个人。房间的门窗紧闭着，屋中火盆燃烧着。这本是白天，可因为关了门窗反倒显得屋子里不够透亮，被火光摇曳的光线在房间里显得忽明忽暗，将几人的脸色都映照的光影斑驳，显得面容有些诡异、狰狞。
吴凉坐在上首位置，显然是这个小小聚会的组织者。他先说了几句话，随后让几人一一将自己的意见说了，此刻正等待吴大人的进一步示下。几人说话时的声音都很小，即便是在吴凉的房子里，几人仍旧十分小心谨慎，可以想见，几人正在讨论的事情决不是能见得光的。
吴大人捻着颌下胡须道：“这么说，他们开设粥棚的粮食是完全足够了。还有人在城中采买帐篷、餐具。这是要把这群灾民在城外养起来啊。数千灾民，他们养活这些人真的只是为了积德行善么？那罗诚可口口声声是说要替这些灾民安排差事的。他想安排些什么？”
下手靠近门边的一个人开口道：“我和家中人打听过，家中人的态度很暧昧，没有明确说明罗诚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我估计，大房那边到底是给了一大笔的支援，至于到底支援了多少，现在还需要继续去打探。”
吴凉哼了一声道：“看不出，你们罗家倒是对这个还没认祖归宗的小畜生够放心的。居然任由他来折腾。今年的粮价不菲，到了开春后只会更高，如今耗去的粮食该有数十担了吧？你们也真舍得……”
早先开口之人没有多话，静静听着。此时罗诚尚没有祭拜祖祠，虽说罗云意和罗辑已经对外发声证实了罗诚的身份，可在旁人看来罗诚此时仍旧还没有认祖归宗。只是这等事认真说起来现在除了逞逞口舌之利外，也没有旁的作用了。
可吴凉仍旧忍不住要发发牢骚。
原本他和这屋中诸人早已经议定准备针对罗家发动计划。可罗诚的突然出现和意外登场着实打乱了他们的全部部署。为了这个计划几人反复谋划也不止一日两日，投入多多，这笔收入可绝非什么小数，初听这个消息时，吴凉甚至忍不住跳脚大骂。现在这么几句骂咧咧的说辞与之前的情景相比较来说，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另一个靠近火盆的矮个子搓着手道：“我这里倒是有些别的消息，说给你们一起参详参详。那风雅居的小掌柜的这些天一直在西城忙活，不过并非是忙活那风雅居的生意，而是在西城的大街小巷里四处走走看看，写写画画，时不时的伸手比量一二，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忙些什么。不过……这已经是一连好些天了。”
“哦？”吴凉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蹙起眉头，他喃喃道：“那风雅居现在算是他罗诚手中的产业，那个掌柜的自然也该是他罗诚的人。他在西城大街写写画画……”吴凉一时间有些吃不准这个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可经过这些天的各路消息汇总，他大致能勾勒出一个轮廓来。隐隐能窥见事情迷雾中的那一点光亮，可现在他怎么也抓不住。
吴凉对那个矮个子问道：“你说说看，这个消息有什么深意？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总不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吧？”
矮个子洒然一笑，道：“有什么深意，现在我确实看不出来。可做个猜测却是无妨的。”他顿了顿道：“这罗诚新近才回归罗家，几房子弟都不认得他，尤其是大房的掌柜们，更是对其一无所知。听说他还自作聪明的以掌柜的身份和这些大房掌柜们接触过。呵……原本这也没什么，可偏偏他骤然便得到了大房的继承权，一下从同僚变成了这些掌柜的主人，你说这些人心中会没有芥蒂？人心隔肚皮，何况是这种情形下的效忠。罗诚将来想要接手罗家大房没有这些掌柜的支持是办不到的……呵呵，自然、自然，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可你们也别忘了这罗诚的年纪。呵……一个还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而已。骤得权柄，他总是要折腾一番，好让旁人认可他的能力，这才是人之常情了。”
年少登位，缺少历练、心比天高……这些事情并不难猜，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吴凉抚须不语，右边眉头一跳接着一跳，正在细细思索。而一直待在屋中靠近书架位置的那人突然开口道：“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开设粥棚、养活灾民、着人在西城写写画画……诶？等一等！”
那人突然沉思起来，矮个子笑而不语。靠近窗边的那人则已经有些面色凝重。显然，几人都已经意识到了罗诚所谋非小。
吴凉冷哼一声道：“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子的胃口……想要在西城大动手脚？他做得到么？不对不对，他决不会一个人去做这等事情。可这济州城里能替他撑腰的人物，除了本官便只有……呵呵，董大人。对了对了，我怎么能把他忘记呢？这位董大人这几年并没有怎么折腾，可也别忘记他原本可是一个极能折腾的人物。若是那罗诚找他联手……”
正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禀报。
“大人，有消息从知州府那边过来。”
“讲！”
“今日，罗家长房公子罗诚携一卷画卷觐见知州大人，两人详谈近一个时辰，不知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