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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诚听了众人的议论后笑了笑，手中依旧转着匕首道：“各位，你们想错了两件事。第一呢，现在选择权不在高丽的手里，而在我们的手里。不是高丽选择接受或是不接受，而是我们选择让他们接受什么，他们就得接受什么。第二呢，呵呵……他们无论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我其实……”说道这，罗诚冲阿骨打等人摊了摊手，道：“都无所谓。”
大帐内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白罗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唯有阿骨打若有所思，脸色却并不太好看。而完颜希尹则干脆开口问道：“老师，您刚刚说的意思是……您根本没有打算这次和高丽人和谈？”
罗诚满意的一笑，而后脸色严肃道：“没错，刚刚那个高丽使者的话大家大多可以当个屁给放了。不过其中有一句还是很有道理的。”
“哪一句？”完颜乌雅束不解的问。
“我们……还没有真正打败他们的大军。”罗诚冷哼一声，随即起身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把他们真正打败了再说。”
……
曷懒甸咸州城大营。
在崇宁镇粮草被焚、主帅尹瓘被擒后，副帅吴延宠顺理成章的暂代了元帅职务。只是往日里这个地位煊赫的职位，现在却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吴延宠接下来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在。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回开京城里当一个清水衙门的闲职官。
不过圣旨一下，他也就只能从已经没有战略意义的崇宁镇撤离，回到曷懒甸坐镇。并且，他需要安排好高丽大军撤退的事情。曷懒甸已经被朝廷所放弃，这里的军队无论如何都是要撤回去的。只是什么时候撤，怎么撤还需要再进行斟酌。以便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只是无论怎么操作，必须在半个月内完成。否则，大军粮草不济，势必要出大乱。这一点，朝廷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此刻，他正召集高丽军中的高级将领来大帐内一并商谈，只是他的脸色多少有些不愉。
“前些日子，使者自女真那边归来，说了对方打算和谈的条件……真是岂有此理。让我们赔偿军费、每年朝贡岁币，居然还要我们公主来给他们做妾！哼！王上势必不会答应这等条件，恐怕这和议没有那么快就能结束。不过……”吴延宠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道：“我们的粮草再不能拖了。大军必须在近期就撤回国内，否则我们将有断粮的危险。都放心好了，我已经向王上请了命令，”
有一名将领蹙眉道：“可是……我们在这个时候撤退的话，女真人势必会衔尾追杀的！”
“所以，我们这次撤退一定要隐蔽一点，稳妥一点。不使女真人看出破绽。而且，必要的埋伏也是必不可少的。”吴延宠在地图前开始一一布置，准备分批将部队从曷懒甸撤离，同时加强队伍之间的呼应，以免被女真人半途偷袭……
而与此同时，高丽人新的使者再度来到了女真人的营帐之内。
“……正如我刚刚所言，贵方所提各项条件，除上贡岁币一事我王不能答应，公主嫁入贵方须为正妻外，其余诸项都可以接受。不知太师可否确认？”高丽使者语调恭敬的道，与上一名使者的态度截然不同。只是他虽然低头恭敬说着话，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未曾离开旁边罗诚的身影。
乌雅束和阿骨打等人先是怔楞，随后是吃惊、疑惑，再然后便是狂喜。
如此苛刻的要求，对方居然答应了？真的假的？３０万两白银的军费赔偿！足够买下多少战甲和兵器？开放两国贸易，女真人缺少铁器的弱项可以得到极大弥补。而且……两名高丽公主居然真的会嫁到女真来？来这里可就算是人质了！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光是他们二人，其他如完颜宗翰、完颜撒改等人都是面露惊喜，有些人还掐了掐自己怕是在做梦，唯有完颜希尹始终注视着自己老师的表情。
他看见罗诚的嘴角微微一勾，却并非是在笑，好像有些嘲讽。
而后，罗诚站了起来，对使者道：“这样的条件，和我之前提的条件相比……可是差了不少啊？”说完后，高丽使者及乌雅束、撒改等人都是大为紧张。对乌雅束等人而言，眼下的这些条件已经足以称为“惊喜”了，若还强硬下去，真怕高丽人再出变故。而对高丽使者来说，这个莫名在女真人中间占有位置的汉族人果然如上一个同僚所说的那样——极为难缠。
使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这已是我王拿出的最大诚意，不知罗先生意下如何？”
罗诚歪着头想了想，最后笑道：“可以接受……”一时间，整个大帐内不知多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使者高兴道：“既如此，鄙人立刻回去请下我王国书，贵我两个订约罢战，永世修好！”
罗诚对使者的这番表演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道：“尊使请回，我们先等待国书到来再说。”使者颇为兴奋，向乌雅束等人行礼告辞后匆忙离去。
这期间，除了完颜希尹外，阿骨打也在紧盯着罗诚的表情，他知道罗诚决不会就此罢休的。
果然……
当使者身影彻底消失后，罗诚脸色便变得严肃起来，对乌雅束道：“太师，我们今天进行准备，饱餐战饭，今夜子时向曷懒甸发起进攻，彻底击败高丽大军！”
“什……什么？”乌雅束还没从惊喜的情绪中走出来，罗诚的话则无疑带给了他十足的惊吓。
“不可！”完颜撒改直接阻拦道：“我们不是刚刚答应和对方议和了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
“是啊！这样的话，我女真人的信誉何在？”旁人跟着嘀咕。渐渐议论声也跟着大了起来。
阿骨打看着罗诚欲言又止，虽然他已答应罗诚在优势情况下继续扩大优势，可对他而言罗诚这么做确实也和出尔反尔无异，他确实不想为之。
偏偏在这个时候，罗诚没有看其他人，而是转身看向了阿骨打，对他问道：“你呢？阿骨打，你的意思如何？”这么一说，大帐内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阿骨打的身上。
后者微微蹙眉，对罗诚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拿到我们想要的了么？”
罗诚这次没有笑，而是伸出手指认真的分析道：“第一，我们的胜利并没有给高丽人以最致命的打击。他们还有底蕴，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我希望你们想一想，他日！他日当你们向西进军的时候，一旦东方的高丽出兵抄袭你们的后路，你们该怎么办？”
这么一说，大帐内顿时发出了一阵恍然的声响。角落里，还年轻的完颜宗翰认真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嘀咕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么……”说罢，他暗自点了点头，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而更多人仍旧在思索罗诚所说的话。
他日，向西进军？难不成是……想到这个关节的人大多位置层级还不算高，但一旦相通每个人都跟着激动起来。同时也立刻明白了罗诚话中的意思。
“第二！”罗诚没有等待众人完全消化掉这个信息，而是继续道：“女真族现在的实力还很弱。你们现在缺少装备、缺少马具、缺少后勤，目前来说，最好、最快弄到这些东西的方式就是依靠高丽。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否则，你们只能依靠现在你们这些装备和力量去和西方那个庞大的帝国拼命。我相信，你们有实力，未必会输。可如果你们的实力再强一些呢？”
这一次，完颜乌雅束和完颜撒改都在微微颔首。
“第三！”罗诚仍然没有停下，继续道：“我刚刚只是说他的条件还可以接受，但现在两方并没有订立国书。没有正式签字，自然就不算生效。败盟？出尔反尔？真的有么？”
完颜希尹闻言甚至兴奋的拍起手来，更多的女真人则刚刚才醒悟这个文字游戏的内涵，顿时也一个个或明说或暗赞罗诚这个汉族人心思之多。若是他们自己琢磨，恐怕几辈子也想不出这么多的弯弯绕。
“可是……”阿骨打仍旧愁眉紧缩。显然，他早已经想通了这些关节，只是他现在似乎仍旧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抬起头，看着罗诚的眼睛没有说话。但那眼神的意思显然是在询问“真的要这么做么？”
罗诚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阿骨打。
是的，你是这个部落联盟的接班人，你将会掌控完颜部和整个联盟的未来。你的决定不能总是依靠自己个人的道德判断。
“可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阿骨打猛然抬头，眼睛微微发红的冲着罗诚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大帐内的赞叹声一时间停息了下去，不少人都露出了反思的神色。
罗诚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感慨。
如果是在他所在的那个时代……不，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如果是在辽国的朝廷或是汉人的朝廷里，现在所讨论的问题根本就不成其为问题。因为会怎么选简直一目了然。虽然这些势力和势力中的人一贯尊崇的、口中一直宣扬的都是一诺千金、言出必践。虽然他们总认为自己才是忠信之人，如女真等不过是一群没有信义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可在这里，在这个文人眼中的化外之地，这些“野蛮人”却在利益面前选择了犹豫，仍旧在执着于信义本身。需要他这个文明人加以煽动、加以引诱。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罗诚叹了口气，抬起头对阿骨打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下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