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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梧苦笑道：“还栖梧桐呢，眼下能有栖身之处就不错了。”
公仪刃听了这话眸色一黯，摇头道：“虎既然有落平阳之时，凤凰自然也有栖枯枝之际。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凤梧赞同的点点头，再次接过公仪刃手中的酒坛仰头饮尽一口，道：“他年若能重展翅，提剑燕京震九州。”
“好大的口气。”公仪刃忍不住眯起眼睛看着大氅下的小丫头。明明只是个稚童，却有超乎常人的冷静，敏锐的直觉和语出惊人的气度。
凤梧也跟着眯起眼睛，稳稳道：“英雄不问出处，我既然不曾相问大叔的来历，大叔莫要怀疑于我，凤梧不过是个戏班子里的小丫头罢了。”
公仪刃闻言轻笑出声：“世间奇人异事太多，我还未到多疑至此的地步。”
凤梧抿唇不语，她虽猜不到眼前人的来历，但也清楚必然出身不凡。任大叔自然也不会真的只是一个闲得无聊的大叔。
公仪刃敛去了笑意，沉声道：“你既是聪慧，也该明白，何时该展露锋芒，何时该收敛利刃。小聪明可能会让你白白丢了性命。”
凤梧知道公仪刃所指，只是无所谓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凤梧虽然惜命，却也不畏死。大叔与我相识一场何尝不是缘分，那日厨房初遇，白天出手相救，今晚的把酒言欢，都是该有的定数罢了。凤梧可以故意扮作瑟缩无知小儿骗过大叔一场，自此我们再无相交之际。于我来说或许这样才会更安全些，可未尝不是一种损失。”
凤梧也不遮遮掩掩，只是用还带着稚气的童音继续道：“窝窝囊囊的也是一辈子，风风光光的也是一辈子，比起来与光同尘，终年沦落为一个任人欺凌，被人打骂的戏子。凤梧宁可结识想结识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叔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简单，跟这样的人结交恐怕也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这些后果她都知道。但她仍然选择对眼前的男人展露出自己的不一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终将不会是这破落山村的戏子，她既然想有出头之日，那必然不能瑟瑟缩缩，畏首畏尾。凤梧不是稚童，既然明确了目标，自然不会放过实现目标的机会。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随遇而安的日子，她不愿意要。因为这种安然是建立在任人踩踏之上的，那只是弱者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而想出的理由。
公仪刃沉默良久，他不是没有见过心智成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少年老成之人不少，可像凤梧这般思维缜密，条理清晰而聪慧之人却是不多。他最初相遇不过是偶然，厨房的昏暗角落，小女孩的镇定自若令他惊讶也心存了几分好奇。白日里出手相助，不过也是碰巧遇上了。左右他闲着无事，便将小姑娘从被窝里提溜出来陪他喝酒。
可凤梧方才之言，才真正让公仪刃了解到眼前这个瘦弱的小丫头并非只是简单的聪慧早熟。也正是如此，才让公仪刃真正有了于她相交的想法。
凤梧重新将酒坛递给公仪刃，她如此坦明心计不过是想去得到的公仪刃真正的重视，而不是只把她当成一个有趣的小玩物。显然她成功了，公仪刃已经开始正视她了。
“小小年纪便这般聪慧，不知于你是福是祸。”公仪刃轻叹出声，伸手揉了揉凤梧的脑袋。
凤梧怔住了，她听出的公仪刃语气中的怜惜……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于公仪刃，她是存了利用的心思的，这些斟酌过的话语，无非是想要勾起公仪刃更多的重视。可公仪刃却是怜惜她少年早慧，这让凤梧有些许失神。
公仪刃点了点了她的小脑袋：“慧极必伤，小丫头大可不必如此。”
凤梧抿紧了唇，半晌才道：“凤梧……只是不想做个糊涂人。”
公仪刃微微勾起唇角，俊朗似天神般的容颜也带了几抹困惑：“有的时候倒不如糊涂一次也好，怕只怕难得糊涂……”
凤梧摇头：“糊涂与清明孰好孰坏，因人而异吧。”
公仪刃看着凤梧没精神的小模样，替她将滑落的大氅给重新裹了裹：“小狐狸，没想到时至今日却能遇到你这个朋友。”
凤梧仰头看着他：“朋友？大叔真的把我当做朋友？”
公仪刃眼中带了几分笑意：“我的朋友不多，但无论老幼不关乎性别，只要是我觉得值得相交之人，那就是我的朋友。”
凤梧对公仪刃第一感觉是孤傲而冰冷的，那种锋利令人无法仰望和触及，可当真正与之详谈，凤梧却又发现他却是个豁达温和之人。
“困了么？”公仪刃看了看天色，过不了过久天就要亮了。
凤梧此时已经没有了多少睡意，跟着公仪刃一起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芒，伸出小手似乎想去拮取一缕星光。
“伸手摘星，未必如愿。”凤梧看着身旁的人，郑重道：“但至少不会脏了你的手。”
公仪刃也有些出神，两人一时间竟是无言，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天边的星芒。
许久凤梧小声道：“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
熬过了黎明前的黑暗，才会迎来破晓之际。这话，凤梧说与公仪刃听，也说与自己听。
不知道坐了多久，凤梧有些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公仪刃看着趴在自己膝头的小丫头，伸手轻轻扶了扶她柔软的长发。看着远处的天色，也微微轻合上眸子。
耳边传来铜锣的敲打声，震耳欲聋。凤梧睁开眼睛，见自己正好端端的在床上躺着，身旁的人已经开始穿衣服了。班主夫人跟从往一样骂咧咧的唤大家起床去练功。
凤梧揉了揉眼睛，忽然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恍然的抬头看了看房顶。自然只看到头上几根圆木梁和微微浮起的灰尘。
凤阳今日里依旧起的很早，已经洗漱完了。平常凤梧向来是第一个从床上爬起来的，因着昨晚上跟公仪刃相谈太久，误了睡眠，所以今日里起的晚了些。
凤阳帮着凤梧穿好衣裳：“今天看姐姐睡得沉，便没有叫姐姐起来。”
“没事，今个儿贪睡了，还好没有耽误了时辰。”凤梧伸手将及腰的长发尽数拢在脑后用锦带束起。
新的一天再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