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许晴又喊了他一声，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
“我和他有什么可以谈的吗？”程宗敏淡淡的问。
许晴愣了一秒，才回答说，“您最近在城郊拿下的那块地，张总对此很有兴趣。”
程宗敏露出不屑的微笑，“对这块地感兴趣的人还有很多。”
“你觉得，这块地能卖多少钱？”
许晴没想到程宗敏会突然这么问，各种文件上的数据在她脑海中闪电一样掠过，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四平八稳的开口说，“根据最新的价值评估结果，这块地现在的价值是您去年年底拿下时的三倍。目前看来，随着新政策的落地，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程宗敏摇头，“我不是问你这块地现在值多少钱，我是在问你，这块地最贵能够卖到什么价位。”
许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中规中矩地说，“程先生如果想知道更新更详细的信息，我现在就联系专家为您提供调查报告和相关数据。”
程宗敏放开手，那片小小的树叶摇曳着慢慢飘到地上。
“许晴，跟了我这么些年，你越来越无趣了。”程宗敏摇头，“还记得当初在秘书面试中，我问过你差不多的问题，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许晴怔忪了几秒，垂下眼眸，“……一般而言，价格由市场决定。”
“还有呢？”
“……弱者被市场决定，强者则决定市场。”许晴顿了顿，“当时年少轻狂，让您见笑了。”
“那么，在联安集团的这些年，你觉得我们是强者还是弱者呢？”程宗敏抬眼看向正午灿烂的阳光，光线刺眼，他不由自主的眯了眯双眼。
“……当然是强者。”
“既然觉得自己是强者，那为什么，现在不能坚持当年的答案？”程宗敏的语气里待着点不明的惋惜。
许晴有点无所适从，程宗敏的话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几年的工作让她成长了许多，跟在程宗敏身边，严谨和缜默早就让她学会了隐藏锋芒。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许晴，又怎么能再说出当年的话呢？
许晴不知道，今天的程宗敏为什么突然怀旧了起来，她低头翻了翻储存在手机里的，安排紧密的行程表，觉得现在似乎不是一个跟老板讲解日程的好时机。
好一会儿没听到许晴的回答，程宗敏转头，向她伸出手，“手机给我。”
“程先生……”许晴有点不解。
程宗敏拿过她的手机，非常自如的解开锁屏密码。
许晴觉得有点尴尬，“您……是如何知道我的密码的？”
“因为，你还是不够仔细，输密码时被我看见了。”程宗敏回答得很自然，尽管刚才，他在许晴的手机里亲手输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许晴有种自己隐藏良久的心事突然被曝光的惊慌，她低下头，一时不敢看向对方。
陈泽敏翻了一下手机，调出手机里的日程表，认真的翻看着。
阳光照下来，许晴感觉到自己有点热。她站在原地，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继续站着尴尬，离开也不合适。
一向从容利落，无往而不胜的气场，此刻一点都不剩。她就像一个做了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学生，正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老师的发落。
“今天的安排按照日程表执行，张氏集团的饭局不必取消，现在马上出发。”
一说到工作，程宗敏又回到了平时冷静到极致，思维缜密的风格中。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许晴暗暗的松了口气。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而程宗敏却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许晴，”程宗敏看向她，“其实当初秘书的候选人里面，和你学历资历相当的不止一个。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我会选中你吗？”
许晴没料到他又绕回来这个话题，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弱者被市场决定，强者则决定市场。”程宗敏的话听不清情绪。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合同快要到期了吧？”
“如果还想留在联安集团的话，一会儿的饭局上就让我看见你当年的锐气。”
“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狼而不是小猫，知道了吗？”
“知道了。”许晴低眉顺眼的回答。
程宗敏满意地点头。
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划了几下，调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阳光灿烂，树木青葱，一个人，男人站在树木旁边，微微侧身，侧脸完美的如同神的雕像。
许晴跟在程宗敏的后面，刚调整好心情，一抬头整个人都愣住了，热度从耳后根慢慢的往上爬，很快占据了整张脸。
程宗敏正拿着她的手机，欣赏着手机里关于他的照片。
“你在玻璃门后站了多久？怎么一直一言不发？”程宗敏好整以暇的问。
“……没多久。”
“为什么不过来？”
“怕打扰您。”
程宗敏不断的滑动着照片，几张过后，照片场景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程宗敏看上去觉得挺趣味的，不停的向后翻动，最后定格在他和叶雨琪对视的照片上。
那一刻，他正抬手为叶雨琪取下头上的叶子，画面和角度都无懈可击。
“不错，就这张吧。”他微微一笑。
许晴收拾了一下混乱的思绪，带着几分疑惑问，“您的意思是？”
“有趣的人事和优质的资源一样，总是不乏各种竞争对手，既然是强者，那当然就要开始塑造市场了。先发制人才不会束手无策。”
许晴回味了一下他的话，慢慢的明白过来，觉得非常不可置信，“您……”
程宗敏将手机放回她的手心，“尽快去办，越快越好，让我看到你的速度。”
“……是。”许晴拿回自己的手机，上面，还残留着程宗敏手心的温度，她却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冰凉。
她随着程宗敏往外走，刚才已经翻滚到沸腾的思绪，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渐渐的冒起了苦涩与酸楚。那些忐忑和莫名的期待，此刻变成了冰冷的嘲讽。
许晴不得不承认，她的老板，确实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