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廊道里，一个女孩面对着角落捂着嘴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地收住了哭声，捏着手中的手帕用力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只是眼眶通红的模样仍能被人看出来明显哭过。
程稚心没有再回病房，只是匆匆地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临江别墅。
这段时间他们都待在老宅里，有好一会儿没有回来了，走进大厅的时候感觉冷清了不少。
“程小姐，您回来了？”
肖姨匆匆迎了上来，看见站在大厅里的程稚心时一阵欣喜。
这段时间，只有她住在这里，如今总算看见一个主子回来，实在是让她打从心底里高兴。
只是凑近才看见程稚心有点不对劲的模样，肖姨渐渐地收敛起了笑容，上去关切地问道：“程小姐，您怎么了？”
虽说程稚心现在身份已经改变了，但肖姨还是习惯性地喊她程小姐。
“我没事。”程稚心笑着掩了掩眼角，“只是从医院里回来，目睹了一场失败的手术，忍不住心酸罢了。”
医院里这种生离死别再正常不过，肖姨了然，知道她心软，安慰她道：“您别太难过了，生死各安天命，看开一些。”
“嗯。”程稚心笑着点点头，若不是通红的眼眶，根本就看不出来曾经痛哭过，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道，“肖姨，你帮我厨房里准备一下，我上楼梳洗一下，待会儿下楼来想做一些菜。”
“一定是做给少爷吃了。”肖姨笑眯眯的，巴不得看见这对小夫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程稚心笑了笑，坦然承认：“是啊，好久都没有下厨了，今天试试手艺。”
肖姨笑着不再说话，目送程稚心慢慢地上楼进了房间，她转身乐呵呵地进了厨房，想要先做一些准备。
而程稚心进了房间里后，背靠着门，又忍不住落下来泪。
掩面哭了一会儿后她才手忙脚乱地去了浴室洗脸，等换好衣服再出门时，肖姨已经将厨房收拾妥当给她空出来位置了。
“肖姨。”程稚心从墙上摘下围裙问，“宸宁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
她虽然也下过几次厨，但那都是按照自己擅长的菜式来做的，季宸宁究竟喜欢吃什么，他似乎还没有特别了解过。
“先生似乎没有什么爱吃的菜。”肖姨摇了摇头，“很多菜他都是吃了两三口便不吃了，所以根本看不出来到底喜欢吃什么。以往在老宅时一般都是避开大少爷不喜欢吃的。”
程稚心有些犯难：“那他以前都吃些什么？”
“以前的话，金枪鱼寿司，松茸汤，美式牛扒，奶酪局通心粉，偶尔巴黎龙虾也会吃一些，还有鹅肝排，薯烩羊肉……”
“等一下！”程稚心制止了她，按了按太阳穴一阵头疼。听着这一串菜名，她算是知道自己以前做的菜有多家常了。
肖姨看着她：“您打算做哪一道呢？家里原料都是有的，不过部分像神户牛肉不是很多了……”
“我还是做家常菜吧，至于您报的这些，还是以后您做给他吃吧。”程稚心忍不住一笑，心里却一阵心酸。
肖姨没察觉出什么不同，只是乐呵呵地去冰柜那里给程稚心找出一些食材出来：“家常菜就家常菜，反正您做什么少爷都爱吃。”
“嗯。”程稚心用力地捂住嘴，她连忙背过身去，深呼吸几口气，将想要从眼眶中挣脱的泪水再度憋了回去。
这件厨房中，她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是想要为他洗手作羹汤，明明做的一堆菜都犯了他的忌讳，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地全吃了下去，她后来去问他的时候，他说“只要是她做的，那些规矩便统统都不作数。”
当时她听见这句话后，鼓起勇气对他说了那些想要同他在一起的话，说好了再也不分开，如今却……
曾经的甜蜜与如今的沉重成对比，程稚心心情再度沉重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
“程小姐，您要做什么呀，我给您打打下手。”
后面肖姨已经将食材都找了出来，程稚心忙转过头去，堆起一抹浅笑跟她商量。两个人就此分工明确，在厨房里开始忙活开。
季宸宁中午没有回来，想来应该是在公司里有事绊住了脚，不过这也给程稚心多了一些时间准备比较复杂的菜式。
直到下午做的差不多，程稚心才给季宸宁去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女孩捏着手机有些恍惚，许是早上沈曼云找她谈话之后想得太多，她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季宸宁的声音了。
一想到也许接下来很久的时间里，她都见不到他便忍不住悲伤的情绪。
“喂？”许是久久未曾听到电话这头的响声，男人有些困惑，不禁再度出声，“心心？”
程稚心猛然回神，立刻收起悲伤的情绪，声音轻快道：“宸宁，你公司的事忙完了吗？”
“还差一点，怎么？”
“忙完了你回临江别墅来吧，我已经在家等着你了，做了菜等你回来。”
“好。”听着那头温柔的声音，季宸宁原本冷硬的眉宇也柔和了不少，他低低一笑，“一定。”
程稚心勉强一笑：“那我等你。”
照例是她这边先收了线，程稚心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如同木雕一般，神情僵硬而惆怅。
她就这般在沙发上坐到了季宸宁回来，当听见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引擎后，她缓缓地转头，透过窗户朝着院子里的那一辆车望过去。
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出来，手也紧紧地抓住了沙发上的靠枕角。
她在紧张，但这样的状态，季宸宁肯定会发现她有问题。
不行，不能表现出异样，至少要将他们之间的时光延长到这顿晚餐之后。
正想着，她猛地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踏在地板上不轻不重，却让程稚心浑身一激灵，直接站了起来。
季宸宁臂弯上搭着西服外套，他走进别墅大厅，目光流转间便发现了站在沙发旁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程稚心，禁不住有些好笑。
“怎么站在这里？”他唇角噙笑向她走过去，显然心情极好。他抬手忍不住摸了摸程稚心的脑袋，低下头开玩笑似地看着她，“我的小厨娘？嗯？”
上翘的尾音像是带了一把小钩子似的，勾得人心底发痒。
程稚心立刻回过神来，脸上红晕弥漫，她下意识地躲开季宸宁的手，发觉不妥后又嘟囔着补充一句：“干嘛呀，头都弄乱了。”
程稚心向来不许他多揉她的头发，这会儿遭到拒绝，季宸宁也没有多想，只是浅笑着看向她：“说好要给我下厨的呢？”
他从接到电话后便加快了处理文件的速度，这一阵子因为季璟然的事，他们很难有在一起相处的时光，所以对于今晚的这顿晚餐，他可是看得很重。
程稚心忙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先坐下，我去端菜。”
季宸宁去洗了手后在饭桌前坐下，看着程稚心一盘菜一盘菜地往桌上送，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张桌子。
男人哭笑不得：“怎么做这么多菜？我们两个根本吃不完，你总不会是把你全会的菜式都做了一遍吧？还是现去跟伯父学的？”
听着爱人的打趣，程稚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他笑笑：“慢慢吃吧，想让你多尝尝。”
季宸宁哑然失笑：“多尝尝以后有得是机会，又不急于一时。”
程稚心眼眶一涩，转过头去给男人夹了一筷子龙虾放进他碗里，以作遮掩：“快吃吧。”
季宸宁也没有在意程稚心方才有没有接他的话茬，见对方主动给他夹菜，他也有样学样地夹了一筷子给她。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之间融洽起来，只是季宸宁之前的预估也没错，两人都不是贪食的人，最后有些菜根本只动了几筷子。
“让肖姨收拾一下，放在冰箱里。”季宸宁头一次开始关注起剩菜来，程稚心做的菜他说什么舍不得倒掉，特别是身边这个小女人费了太多的心思。
肖姨听到后立刻过来把盘子端走。
季宸宁从椅子上起身，他还有一部分公务要处理，季北城这次去参加峰会，又给季氏拉来了一部分合作，这些都需要他过目。
程稚心目送着他上楼，心里的悲伤一点一点地扩大，仿佛要化作一个黑洞将她吞噬。
方才季宸宁几次提到了医院和季璟然的事，原本是摊牌的大好时机，却被她三言两语给带了过去，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跟季宸宁谈起这件事，仿佛希望那个决裂的时刻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地到来。
但即便时钟走得太慢，它也是有终点的，有些事就算拖到最后一刻，也总要说个明白。
程稚心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眼睁睁看着最短的时针指向了“10”，知道不能再拖了，只得趿拉着拖鞋，慢慢地拉开了门朝着季宸宁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