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响动声还在继续，程稚心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再回过神来已经站到了卧室房门前。
“咔。”
许是有些心虚，这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轻响竟然让程稚心的心跳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厨房，才走进去掩上了门。
房中比起她那天收拾完之后凌乱了许多，随处都能看到价格不菲的衣服鞋子，只有床和旁边的小柜子上看着干净点儿。
这卧室一眼就能扫个大概，程稚心在门口站了几秒钟，随后小心的越过地上两只鞋，走到了床头的小柜子前。
不同于整间屋子的凌乱，这小柜子上只放着一只水杯和一本书。
程稚心不自觉的拿起那本书，对阮湘的防备越少便越想亲近她，连她看过的书都想也看一眼。
只是还不等她翻开，那书里便落下来了一张纸。
她心头一惊，这纸也不知道夹在哪一页里的，如果夹错了岂不是要被人只要她偷溜进来还乱翻东西了？
心头想着，她下意识的去捡那张纸想放回原位，下一刻便发现，落在地上的“纸”手感脆硬——原来却是一张照片。
那照片很老了，老到有些褪色的样子，但从边角处就看得出来保护的很好，这应该是阮湘很珍视的一张照片。
上面是老旧的二层小楼，前面站着一个懵懵然的小女孩，许是一个人被暴露在镜头中有些害怕，她有些严肃的看着镜头外面，而她目光落点的边角处，还有半只没收回去的手。
周围熟悉的环境能看得出来那是火灾之前的老福利院，而那孩子虽然看上去仅只两三岁，她却还是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可是，阮湘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这照片是她拍的吗？阮湘去过福利院看望过她？那为什么没有把她领走？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浮上心头，她下意识的翻开夹着照片的那本书，才发现那只是一个装帧精致的笔记本。
许是夹着照片的时间久了，她翻开的那一页已经有了印子，娟秀的钢笔字将这张照片的来历暴露了出来——
“从报纸上看到囡囡的消息，忍了好久才控制住去福利院看她的冲动，但我还是趁着没人注意去找了拍照片的记者，要到了囡囡的照片。”
想到阮湘之前告诫过她“豪门大族怎么会同意你在外面乱跑”之类的话，应该是这些年来她的经验之谈吧。
她后来嫁进去的那家人不知为什么一直防备她，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去福利院，只能从记者手上要到这么一张照片聊以慰藉。
“啪嗒”一声，程稚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现在终于撑不住落了下来。
这些年，阮湘过的也不容易。
她慌忙拿纸巾去擦照片上的水渍，晃动间目光瞥到背面一块污渍，心下一沉，还以为是自己给弄脏了，翻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行字。
——“970212，我的宝贝失而复得。”
她眼前骤然模糊起来，怕水渍再落到照片上留下痕迹，慌忙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就将照片重新夹回了那个笔记本中，安妥放好。
这本子想来是日记一类的东西，虽说有碍道德，可以前如果能得到这种东西，程稚心肯定会不假思索的打开翻看的，毕竟这里面很可能有阮湘抛弃她的真正原因。
可现在，她却不想看了。
起码在得到阮湘允许之前，她不会再随意翻动对方的东西。
这些日子她对阮湘的防备试探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那可是她的母亲，是把她当做宝贝的母亲，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相信对方不会害她。
“心心，等久了吧？”
程稚心回到客厅时阮湘正好把饭菜都做好，见她在沙发旁站着还以为是等急了，忙道：“马上就好啊。”
程稚心尽量让自己笑的没什么破绽，道：“我去洗把手，来帮您。”
说完她便径直去了洗手间，确定自己眼中只是稍稍有些发红，除此之外根本看不出什么才稍松了口气，洗了把手去帮人把菜端了出来。
阮湘的确没有谦虚，她做的饭菜也就是正常水平偏下能够下咽的程度，可或许是因为刚刚发现了这人对自己的感情，也或许是因为这辈子头一次吃“妈妈做的饭”，程稚心破天荒回了一次碗，直吃的有些撑了才作罢。
对她这么捧场的行为阮湘自然是满意无比，可吃完饭母女俩还不等再多说什么，程稚心便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谁打来的啊？”
阮湘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声，程稚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之后便躲去了阳台接电话：“喂？我是……”
“程程姐？”
那边传来的声音让程稚心猛然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笑容：“是疏雨啊。”
刚才看到来显上季家老宅的号码，她还以为是季家父母打过来的，心中颇紧张了些。
“嗯，我手机楼上充电呢，就直接拿座机打了，没吓着你吧？”
季疏雨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行为的不妥，“嘿嘿”笑了两声才转入正题：“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这两天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再过来玩啊？”
那边顿时掺了些杂音，隐约能听见“谁想她了”之类的话，程稚心忍不住笑开：“是我这段时间有些忙了，这样，今晚我跟宸宁回去吃饭，方便吗？”
“当然！”
季疏雨声音中带了些雀跃，两人又说了几句，多是季疏雨提醒她回去之后给沈曼云顺脾气的话，便收了线。
程稚心长吁了口气，心中真心实意的泛出些欢喜来。
自从上次接到院长的电话离开季宅，她便被突然冒出来的“母亲”占去了全部心思，一时之间倒是顾不上沈曼云那边了。
本还以为这么久没时间过去之前的努力怕都成了空，现在看来情况好像比她预想的要好许多。
“心心？”
阮湘疑惑的声音传过来，程稚心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来了。”随后不等人问便主动解释，“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下午我还有点事，只怕今天不能多留了。”
“你去忙就行，不用老记挂我这儿。”
阮湘颇为识趣的道，眼看有些想问是什么朋友打来的电话，但想到好容易融洽下来的母女关系，又硬生生将之咽了回去，换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哈。”
经过那张照片之后，程稚心对阮湘也上心了许多，主动帮人收拾了下家中卫生才离开，随后直接去了季氏。
宋豊已经习惯了在公司中看到“总裁夫人”，毫不见外的将人引进了总裁办旁边的休息室，道：“先生还在开会，大概半小时之后结束，您需要什么跟我说就好。”
“我知道，你去忙吧。”
程稚心本也没想打扰季宸宁工作，只是从季疏雨口中得知沈曼云竟然主动邀请她去家中做客——虽然背景音中有人否认，但她能让季疏雨打这通电话就很说明问题了，四舍五入也就是接受了她——想早些来跟季宸宁分享这个好消息而已。
趁着这个机会，她也能好好平复一下被那张照片惹出来的情绪。
可她还是高看自己了，有事有人逼着或许还能收敛，可这会儿四周没人，她却是越想越觉得心酸，于是等季宸宁开完会到了休息室，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眶通红的小可怜。
男人登时眉头一皱，快步上来，一向沉稳的声音中难得带了焦急忧心：“怎么了？”想到这些天程稚心最常去的地方，他眼底戾气骤然一闪，“是不是你母亲那边……”
“宸宁，”心思正脆弱的时候看到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程稚心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中，“我好像，误会她了。”
听怀中人这语气不像是伤心，季宸宁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拍拍人的脑袋：“怎么了，跟我说说？”
程稚心对他自是没有隐瞒，将自己偷溜进阮湘的卧室看到照片的事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随后低着头道：“她是一直有把我放在心上的，那张照片就在她的日记本里，她应该也是经常有看——我好像真的误会她了。”
知道人没有受欺负，季宸宁先是放下心来，压下人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头发，柔声道：“那不是很好么，现在有一个疼爱你的母亲了，采访一下程小姐是什么感受啊？”
虽然他并不会因为一张照片便轻信那个人，但这件事他自己去查便好，眼看程稚心困扰多日的事情能够解决，他还是满意的。
“你自己不是最知道。”
程稚心满腔的感情被人逗得喷笑出来，沈曼云对季宸宁有多疼爱那是不言自喻的，而想到这儿，她也记起了自己过来的原因：“对了，中午疏雨打电话来，说要我们一起过去吃饭。”
这次季宸宁倒是挑挑眉，显然有些意外：“我妈同意了？”
“夫人不同意，应该不会让她这个电话打出来吧，”程稚心笑道，“可是用的客厅的座机，看到号码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