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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枫别开眼，有些心虚道：“反正我们来都来了，你就随便开点吧！”
方峥想也未想，便直接拒绝：“不是我亲自确诊的病人，我有权利拒绝开药。更何况……”
方峥看着如今变换了坐姿，在沙发上佝偻着腰，一边往地上吐口水，一边脱了袜子在抠脚的白诺道：“我认为你没有跟我说实话，白诺的病情也并非你说的躁郁症。据我所知，白诺是广州人，从未到过东北，可他现在的神情姿态却和那些在东北土生土长了几十年的老农一模一样。”
杜枫脖子一梗，嚷嚷道：“阿诺下一部戏要超越自己扮演一个东北老农，这提前入戏不行啊！还有，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就通融通融不行吗？”
方峥沉声道：“不说真话，就不行。”
杜枫没想到方峥拒绝这么彻底，愣了好一会儿，才涨了红脸道：“你要多少钱才肯开这个药？”
方峥冷冷笑道：“多少钱都不给开。”
杜枫气急，挽了挽袖子，正准备和方峥好好理论。
谁知原本在一旁安静抠脚的白诺，察觉到此时的气氛不对，竟然眼神一变，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格外的阴郁可怖，然后抓起身旁的一把铁椅子，‘啪’地一下往方峥所在的方向砸了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铁椅子砸中了防弹玻璃以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白诺冲到玻璃一边用拳头将玻璃砸的砰砰作响，一边用流利的四川话怒骂道：“妈卖批！狗日的老贱人，你刚刚说啥子啊？你日妈有本事再说一遍？你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个龟儿子？”
方峥面容平静地看着骂骂咧咧的白诺，而后轻轻将目光扫向了杜枫，口吻嘲讽道：“这个躁郁症倒是有点特别，发起病来还能彻底变为另外一个人。”
杜枫似乎也没想到白诺会忽然变成这样，赶紧大步上前扼住了白诺的胳膊，大声呵斥他道：“阿诺！！”
就在杜枫触碰到白诺的时候，白诺忽然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地蹲在了地上，用孩子一般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对唔住，发生咗啲噉嘅事，我都唔想嘅。（对不起，发生这种事，我也是不想的。）”
此时杜枫也顾不得方峥在场，也立马蹲下身安抚似的拍了拍白诺的肩膀，用粤语温声哄道：“阿诺乖，唔怕唔怕，阿叔喺呢度呀，阿叔会保护你架。（阿诺乖，不怕不怕，叔叔在这里，叔叔会保护你的。）”
方峥冷眼看着这一幕，唇边嘲讽的笑意更深：“呵……躁郁症。”
杜枫目露尴尬，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闷声辩解道：“其实是这样的，最近有导演要拍中国版的《二十四个比利》，阿诺是男主角，入戏比较深……”
方峥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尾音拖长：“是么？”
杜枫在他犀利的目光注视下觉得有点难熬，再加上白诺此时的状态实在有些不稳定，他便扶着白诺站了起来。
待将口罩墨镜之类的东西都给白诺重新戴好之后，杜枫方才再度看向方峥：“阿峥，帮我一个忙，不要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方峥目光似水，一片冰冷：“白诺究竟是躁郁症还是多重人格障碍，你一直在他身边，情况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方才的情况带有严重攻击性指向，初步看来应该是已经有‘恶’性人格出现了，你如果真是为了他好，就应该早点让他停止工作，到医院接受系统治疗。”
杜枫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直到过了良久，方峥都快等的不耐烦了，他才垂下了眼，说了一句让方峥忍不住翻白眼的话：“你想多了，阿诺他就真的只是躁郁症而已。”
说完，杜枫便前者白诺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如果方峥没看错的话，白诺走出去的时候，步履有些踉跄，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而且还一脸天真地拿出一根棒棒塞进了嘴里，舔的津津有味。
关门声响起，方峥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那些惟妙惟肖的电影角色，原来都是这么来的么……”
杜枫带着白诺上了房车后，白诺这才满头大汗的恢复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状态。
接过杜枫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眸带歉意：“杜哥，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杜枫摇了摇头，伸手摁下车上了一个按钮，待隔音板伸出完全将房车前后隔离开以后，他便神情凝重地对白诺道：“阿诺，你最近的工作量实在太多了，我还是建议你真的好好放松一段时间。以你现在的成就和地位，不管什么时候复出，都不愁选片。”
白诺拧开一瓶矿泉水，对着脸浇下，略微驱散了一些燥热，他才看向杜枫道：“我的病不知道能不能好，我想在彻底崩坏之前，再多拍一些作品，多留下一些我在这世上的痕迹，能让别人记住我的痕迹。”
杜枫目露担忧：“可是你现在的身体……”
白诺微微扬唇，露出一点虚弱的笑意：“我能坚持下去的。”
杜枫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诺，你还是在害怕吗？”
白诺往后靠了靠，深色的座椅越发衬得他肤白如雪：“怎么会呢……我只是因为喜欢电影，喜欢演戏，才会决定这么做的。”
杜枫默了默，长长叹了口气：“可是你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白诺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停颤抖的手，果断将双手藏到了自己身后：“可能是因为车内外温差大……所以……”
杜枫没有揭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抬手轻轻给他一个拥抱：“阿诺，不要害怕，你如今已经站的很高，变得很厉害了……你不止是一个超人气偶像，还是我们演艺圈的瑰宝，没有任何人敢伤害你……”
白诺反拥住杜枫，又变得像之前的小孩子一般，眼中不停渗出泪：“阿叔，我阿爸天黑就会返嚟，佢系打我，我好惊又好痛呀……（叔叔，我爸爸天黑就会回来，他总是打我，我好怕又好痛。）”
白诺的话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恐惧，他紧紧地抓住杜枫的衣裳，仿佛抓住这世间唯一的救赎和希望：“日就要黑了，我要入笼里面，唔系阿爸见到我喺出便，又要扯火嘞。（天就要黑了，我该进笼子里面了，不然阿爸看见我在外面，又要发火了。）”
虽然这句话他听着白诺念叨了快十多年了，可每次只要听到这些话，他还是会止不住的心疼。
可这世间没有可以让时光倒流的月光宝盒，也没有哆啦A梦的任意穿梭门，杜枫没办法带白诺回到童年去改变那些伤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拍着白诺的肩膀，让他不要那样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