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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是世袭的镇国将军,如今又统帅三军,在武将中,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人之一了。向来是嫁女高嫁,依着曲家的门第,曲南泠这个嫡长女必然是要嫁入王公大臣之家的。
“你们以为高嫁就不会吃苦了?”曲南泠摇了摇头,无论是高嫁还是低嫁,都不是容易的。
低嫁,女强男弱,指不定男方包藏什么祸心,这也是前世有不少人向她示爱,但是她从未想过同意的原因。
而高嫁,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女子本就势弱,婚姻牵连着各种利益,男人又是后宅女人不断,这样的状况稍有差池就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更有可能会连累父母和兄弟姐妹。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嫁人。”曲南泠轻叹一口气,前世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度日的。茫茫人海,要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实在太难了,既然找不到,那宁可孤独终老,安然一世。
“不行!”含露和含珠异口同声。
“小姐,您怎么可能不嫁人呢,是女人都要嫁人的,那些没嫁人的,除非是尼姑。”含珠指了指自家小姐乌黑浓密的秀发,尼姑可是要剃光头的,小姐您舍得您这一头秀发吗?
含露则是要机敏得多,“小姐,您是曲家的嫡长女,您若是不嫁人,曲家会被人诟病的,还会影响二小姐的婚事。”
她知道曲南泠最在乎的是曲家上下,尤其是曲南音这个同胞妹妹。所以,为了曲南音,曲南泠也不会不嫁人的。
果然,曲南泠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含露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也的确说戳中了她的软肋。不能因为她不想嫁人,就影响妹妹的婚事。
曲南泠苦着脸,“含露,你还真会抓我的软肋。”
尤其曲南音还只比她小一岁,眼看着也快要及笄了,一旦及笄,这婚事也就提上日程了。在大楚,女子及笄就要开始议亲,最多拖两年,十七岁成婚。那些十八岁成婚的已经属于晚婚了,若是到了二十岁还没有成婚,那就真的是老姑娘了。
她自己可以不在乎被人称作老姑娘,可是她不能连累曲家,更不能连累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妹妹。
夜深了,曲南泠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嫁人这件事,在现代,她想不结婚就不结婚,这叫单身贵族,可是现在是大楚王朝,她若是不嫁人,就会连累家人。可是若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的人,那该多悲哀。
一个女人愿意将终生托付给一个男人,这是她最柔软的一面,因为余生,她将不止属于自己,也属于她的丈夫。可是如果所托非人,那岂非是最痛苦之事?
曲南泠越想越心烦,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失眠了……
翻过来睡不着,翻过去也睡不着,闭着眼睛数绵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她还是睡不着。
曲南泠受不了了,索性起身,穿好衣服,夜里寒冷,又加了件斗篷,推门而出,睡不着,不如来看看月亮好了。
今儿是十三,月亮虽然没有完全呈圆形,但是月光明亮而又皎洁……
忽然,曲南泠看到自家房顶上好像有个人影,透着月光,远远看着好像那人是在月亮上一般。
“这大晚上的,是谁啊?”曲南泠小声嘀咕,悄悄走近几步,看身形,她认出是谁了——秦尘。
曲南泠抬眸看着房顶上的人,目光微凝,大晚上的不在屋里睡觉,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这时,秦尘也发现了立在下面的曲南泠,他从房顶上跳到曲南泠身旁,“曲大小姐也是来赏月的?”
“赏月?”曲南泠皱了皱眉头,“离十五还有几天呢,你不等月圆来赏月,今日赏什么月?”
秦尘轻笑道:“看那月亮,虽然不是满月,但是将圆未圆才更真实。”
“有谁的一生就是完全完美无缺的,今夜的状态正好。”
曲南泠明显感觉到,秦尘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有一丝失落的,她有些好奇,“不知是何事让秦公子惆怅?”
秦尘眉梢轻轻挑起:“看你一脸惊讶,难不成你觉得我没有缺憾事?我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没有惆怅。”
“恕南泠不解。”曲南泠摇了摇头,“你是江湖神医,可逍遥于天地间,无拘无束。而且素来鲜少有人敢和医者结怨。如你这般一身好武功,医术高明的人,只有人求你,没有你求人的份。我实在想不到你还有什么缺憾。”
在曲南泠的认知中,江湖神医就该是仗剑江湖,逍遥山水,乐得自在。
秦尘摇头否认,“是人就会有缺憾,我也不例外,我是医者,却不是神,不仅不能令人起死回生,就连活着的人,我也不能个个都能救,如何不憾。”他的语气淡淡的,像秋夜里的风,微凉。
曲南泠笑说:“也是,不同的阶层有不同阶层的烦恼,是我一时糊涂了。”
她不是秦尘,所以天真的将他定义成她想象中的江湖神医,实际上并非如此。想象的永远只是理想,而事实则并非如此。
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曲南泠忽然觉得,正如秦尘所说,这将圆未圆的月亮才是最真实的。
她口中不自觉地吟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秦尘来了兴趣,“有意思,我幼年时看到月亮也会想,古人看到的月亮,是不是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
今人、古月、今月、古人,这个几个词在脑中盘旋,相互交织,而相互分离。秦尘心道:有趣……
曲南泠温声笑道:“当然是一样的,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秦尘轻轻拍手,赞道:“好诗!”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赏月,怎么能少了酒呢,你等我一会儿……”话音刚落,秦尘就没了身影。
曲南泠眉间微蹙,这也跑的太快了吧。他是要请她喝酒?可是他怎么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呢?
答案当然是她会答应。
不多时,就见秦尘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壶酒。抬头看了看,秦尘对曲南泠说道:“房顶上看月亮最好,你想不想上去?”
曲南泠挑眉,总算知道征求她的意见了。
她也抬头看了看,似乎房顶上的视角最好,在那里看月亮的确不错,于是她点了点头,“去。”
秦尘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搂住她的纤腰:“站稳了。”
下一刻,曲南泠就站在屋脊上了,腹诽道:怪不得他要说让她站稳了……屋脊两边呈倾斜状,如果没站稳,恐怕就滑下去了。
两人在屋脊上坐下,秦尘将一壶酒递给曲南泠,笑道:“这是果酒,并非是普通的酒,你可以放心喝,不仅对你身体无害,还能助你补气养颜。”
曲南泠接过酒壶,前世她没少游走在酒桌上,因而她酒量极好,喝酒不在话下。曲南泠揭开盖子,只觉一股奇香扑面而来,好像是果香,又好像是香,还混着酒香味儿。
“好香啊。”曲南泠不由地赞道,“这酒是用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香?”
月光下,女子笑语盈盈,她的笑容比月光更美。秦尘回过神来,“这酒是我突然间得来的,配方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看你倒是挺喜欢的,来,尝尝。”
说时,秦尘伸出手去,与她碰了碰酒壶,方才喝了一口。而曲南泠则是先微微抿了一下,顿时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味道不错。”
曲南泠又学着秦尘那样,大大地喝了一口,秋夜赏月,有美酒作伴,真是人生得意事啊。
把酒临风,如此得意事,曲南泠只觉心胸开阔,不知不觉又喝了两口。只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
前世的曲南泠酒量极好,但是今生这具身体根本喝不了酒,三杯必醉。
曲南泠一口下去,就脸颊绯红,三杯下去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知道我在烦恼什么吗?女子为什么要嫁人啊,那些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我不想嫁人。可是我又不得不嫁人,因为我不嫁人,会影响妹妹的婚事,好烦啊……”
秦尘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曲南泠,哭笑不得。他方才见曲南泠喝酒豪爽,还以为她是个酒量极好之人,没想到,下一刻她就倒下了。
她的头靠在他肩上,秦尘低头看去,入目的是她绯红的小脸,樱唇上泛着盈盈水光,如同染了层蜜一般。
秦尘脑中不觉得燃起一个念头:她的唇是不是甜的。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不自觉地就会做出相关反应。头缓缓低下,眼看着离那染了蜜的樱唇越来越近,他似乎已经嗅到了她的香甜……
就在他的唇快要贴着她的唇时,秦尘愣住了。
秦尘,你在做什么?
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他立刻挪开,然后坐直了身体,深呼吸一口气……
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曲南泠并没有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头依然靠在秦尘的肩头。所以当秦尘坐直了身体,曲南泠一时没靠稳,头往下滑了一点,眼看着就要脱离肩头了,秦尘眼疾手快,连忙扶着她的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