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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宋靠海，天气变得特别快。
早晨还是晴空万里，何茗出门时便淫雨霏霏。现在雨虽然停了，但泥泞的土路更加烦人。
十几步之外，因为泥巴发生了争吵。
一个中年妇人颐指气使地叫骂，旁边瘦小的男孩不断鞠躬道歉。
“你个臭小子，没长眼睛啦，看不见有人，你这一仰篮子弄了我一身的泥，这衣服全被你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挡在自己菜篮子前，向妇人赔罪。
“对不起有用嘛，这衣服脏死了，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赔钱啊，还能怎么办？”
旁边有人劝：“算了，这个天气，不也是常事，都不容易。”
妇人双目一瞪：“怎么了？都不容易，他不容易，我就容易么？扯一匹布不得好多钱？我家男人也是衙门里当差的，穿的脏兮兮不得丢了他的脸面？”
衙门当差的有很多种，有官身的是为官，无官身的是为吏，还有更多的也许只是捕快或府卫，亲自出来买菜说明职位肯定不会多高，可即使这样，也不是平头小百姓惹得起的。
劝解的声音都收住了。
妇人像是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环视一圈，又再度逮住了小男孩。
“怎么了，赔不赔钱？”
“我没有钱赔你了。”
小男孩浑身粗布衣服，倒得得体，妇人看不过，伸手推了他一把。小男孩的身上瞬间就满是泥泞。
“你这死东西，脾气还挺硬，行，我也不跟你废话，你是卖东西的吧，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从泥中爬起，没有还手：“就我一个人。”
“呵。”妇人笑了，“原来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货色，怪不得。”
小男孩气了：“不许你说我娘。”
“怎么了，我就说了，你还敢打我么？来人啊，大家都来看看啊，光天化日打人了啊。”
明明是她推了自己，却反咬自己一口，小男孩气极，握紧了满是泥巴的小拳头。
却被一双芊芊细手紧紧握住。
小妍站在了他身前。
“哟，还有个小妮子帮你，难不成是你相好？小妮子，这死东西瘦不拉几的东西可满足不了你呢。”
小妍生气起来颇得赵馨丹的真传，双眼冷得发寒：“你放尊重点。”
妇人笑了：“怎么了，还见不得人说呀，看你胸前这样子，下流，怕不是想男人想疯……”
“啪。”小妍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了一掌。
旁人惊呆了，这妇人可刚刚说了自家男人是在衙门当差的。
更吃惊的是那妇人，在这破菜市场里，还真有人敢打她？
愣了好久，妇人终于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满地撒泼：“不活了，当街打人了啊，我这脸都肿了，我可怎么活呀，我男人还在衙门里当差呀……”
小妍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待到妇人哭嚎累了上气不接下气，小妍悠悠说道：
“你家男人在衙门当差，不知道当的是哪门子差。”
“全海洲只有郡主府一家的女子放胸，你难道不知道么？”
妇人止住了哭声，呆呆得看向小妍。
“滚。”
“好，好。”妇人从地里爬起来，弯着腰就要离开，却又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给那个小孩儿道个歉吧，毕竟你也骂了人家蛮久。”
这个年代没有迪奥杜嘉班纳阿玛尼，何茗学过的那套看衣服识人的本事压根用不上，可对这个妇人而言，通过穿着评价一个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了。
小妍的穿着朴素，因为她原本只是郡主府的小丫鬟，可何茗不同，他的衣服都是赵馨丹亲手挑选，自己看起来不觉得如何，懂的人自然知道这代表了如何高贵的身份。
那还能说什么么，妇人低着头，走到小男孩身前：“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说完整吧。”
“对不起小娃子，大妈刚才不应该那样说你，不应该骂你的父母。”
小男孩板着一张脸，大气不哼一声，却在衣服上把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努力擦干净，从大大的菜篮子里挑了几个干净的番椒放进妇人的菜篓。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刚才不该溅你一身泥，这几个番椒送给你好了。”
何茗眼前一亮。
……
妇人慌慌张张地跑开，围观的人也已经散去，何茗看向小妍，嘴角有捉摸不定的笑意。
就知道，那妇人怎么会是忍乳负重的小妍的对手。
“公子……看我做什么。”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公子觉得我不该打她？”
“该打，打得好，只是没想到我平时看起来弱弱的小妍竟也可以如此英姿飒爽。”
小妍笑得很甜：“公子怎么忘了，以前您读书的时候，其他人笑话公子，小妍都是这样保护公子的呢。”
何茗：“……”
身边还有那个小男孩，他手中捧着番椒：“谢谢公子和这位姐姐刚才仗义相助，这点菜不成敬意。”
小妍笑着推辞：“公子，这个小孩子说话文绉绉的呢。”
何茗也对这小伙子有了几分兴趣。
番椒由美洲传入旅宋已经有些年头了，菜集市里卖番椒的铺子很多，小男孩卖的并不好。
有一个买菜的过来：“店家，这番椒辣么？”
“不是很辣。”
“不辣呀，那算了。”
又有人过来：“店家，这番椒辣么？”
“嗯……挺辣的。”
“很辣呀，那算了。”
小妍看不下去了，嘟哝道：“他们怎么这样的，一会儿要辣的，一会儿又要不辣的。”
何茗笑了笑：“有人喜欢吃辣，有人只想有点辣味，这不是很正常么。”
“公子，我们把这些番椒都买了吧。”
何茗摇摇头。
小妍侧着脑袋思考了片刻，一拍脑袋。
“我怎么忘了，公子，您不要担心，小妍现在有钱了，每月郡主给发十两银子呢。”
“……”
“公子？”
“小妍，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了，你有没有觉得你有时说话很扎心？”
“什么叫……扎心？”
何茗叹了口气：“那就当是，我们心心相印，连在一起的意思吧。”
小男孩儿的生意依旧惨淡，每十个人来只能做成一笔交易，何茗终于看不下去了。
“小子，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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