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隐娴熟地牵上她的手，享受着那亲昵暖和的触感，一颗空寂已久的心似乎瞬间被填满。
“我带你去看看。以往...”他微顿，似察觉自己说错话一般，“有几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但曲云薇已然放在心上，她停住欲要放飞自我的脚步，握住季隐的手紧了紧：“季隐...以前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带我来过这里？”她想了想，略微瞪大眼睛：“该不会我每转世一次你都带我来一次吧？”
季隐眉心紧蹙：“自然不是。”
“那你回答我。”曲云薇做出一副自认为非常凶的表情：“不准说往后你会知道。你现在就告诉我。”
季隐挑眉。
嗯，翅膀果然是硬了许多。
他狭长的眸子弯起来，温柔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说个三日三夜，也说不完。”
“真的吗？”曲云薇不敢相信自己与他之间有过这么多交集，心底又有些吃味：“不对，那是你和我的前世发生的。不是我。”
自己什么都记不得，所有的回忆都是他与她的。怎么能算是“我们之间”？
这样想着，她突然不是那么愿意知道那些如云烟般的过往了。
她松开季隐的手，缓步走在前头，这灰蒙蒙的世界，连带着她的心都压抑起来。
出了这仪事大殿，门外就是一条幽长的街道，街道两边皆是看不见尽头，灰色的雾极大。
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低声吟唱，曲云薇忽然感觉意识有些模糊起来，眼神渐渐呆滞，脚步也变得飘浮，有些不受控制地往那带着蛊惑人心的歌声走去。
手，蓦地被一道冰凉触感包裹住。
曲云薇浑身打一个激灵，瞬间止住脚步。
她迷糊地晃晃脑袋，问向牵住她手的季隐：“我刚刚是怎么了？似乎，似乎瞧见我爸妈了？”
“那是吸引新魂过奈何桥的歌声，会出现幻觉，幻觉里大部分是亲朋好友。”季隐说着，手紧了紧：“一路上切记，莫要放开我的手，在这阴间，有太多迷惑人心的东西。”
曲云薇听罢，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手指更是揪住季隐的手指，深怕一不小心又着了道。
一路在往前走，后面的宫殿已被灰雾吞噬不见。
前面过往的游魂开始逐渐多了起来。
曲云薇瞧着来回飘荡不知方向的鬼魂，好奇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鬼不去投胎转世？”
“这些原本是黄泉路上游荡的鬼魂，因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一部分，怀恨在心，逗留在阴间化为厉鬼作乱，而另一部分，就是这些，鬼魂多了以后，就如同在凡间一般，开始做起生意，开起小店，起个杂市。有些做久了，也就习惯了。有些，则是做到阳寿尽时，便到冥王殿报道。”季隐低声给她解释，有略微嗅到些许人气的游魂顿足张望，却找不出源头来，又是奇怪地挠挠脑袋继续飘荡。
“喔...”曲云薇似懂非懂地点头，果然，再往前走几步后，眼前一块大大的又有些残破的牌坊立在一颗凋零的树枝下。
“无往街——这名字倒是起得挺合适。没有来生，没有过往？”
季隐颔首：“是从前一位李姓诗人起的。”
“那后来他去投胎了吗？”曲云薇压抑不住与生俱来的八卦因子，好气问道。
季隐未回答，想了想，似乎回忆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眸底漾开浅浅的笑意：“他原本是要喝那忘忧草汤而后去轮回，谁知在一睹孟婆芳颜后，竟铁了心，非赖在她那里，怎生也不愿走了。”
闻言，曲云薇是惊掉了下巴。
竟然，还有这种事。
“那，那孟婆一定长得十分好看？”
季隐听罢，非常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摇头：“唯有你才可称得上好看二字。”
曲云薇脸一红。
没法好好聊天了。
这还能让她说什么。
难道说，彼此彼此吗？
转念一想，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季隐：“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
“不，”季隐有些委屈：“以后你便会知道我是如何听来这些的。”
分明是她爱在阴间四处走动，各种八卦听入耳都爱来自己面前兴高采烈地添油加醋描述一番，他想不知道都难。
＊＊＊
一路逛下来曲云薇都觉得有些累，看见前面似乎有家类似饭店的小楼。
她询问似的看向季隐，季隐冲她点点头。
她便拉着他走了进去。
饭店内游魂三两，瞧着有些荒凉。
曲云薇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与季隐挨着坐下，牵着的双手始终未曾放开。
很快，就有点头哈腰的小儿拿着菜牌上来，笑眯眯道：“两位客官一见就知是贵人。看看想要点什么？今日的招牌菜可是独一份呢。”
曲云薇疑惑问道：“招牌菜是什么？”
她刚开口，小儿皱了皱眉，季隐不动声色地将气息掩盖过去。
于是小儿又好生奇怪地在空气中嗅嗅，而后不明所以地撇撇嘴，才殷勤笑着低声说道：“嘿嘿嘿，是宰相肚。”
“宰相肚？”
那是什么东西？
店小二以为曲云薇来了兴致，阴森森笑道：“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还未等曲云薇作答，季隐轻咳一声：“先给我们上茶吧。稍后我们再点菜。”
“好咧。”察觉到季隐那不凡的气息，小二唯唯诺诺地应了飘走。
待看不到他的虚影了，曲云薇才低低问道：“宰相肚是什么东西？”
季隐沉吟，片刻后答道：“那是从刚死之人的肚子上割下来最嫩的一块肉。”
言罢，曲云薇心咯噔一跳，吓得直打哆嗦。
“那，那画龙点睛？纤纤玉指？该不会就是？”
季隐颔首。
曲云薇只觉得胃里一股酸水在翻滚，迅速拉着他起身往外冲：“不，不行，咱们走吧。我待不下去了。”
惹得刚端出热茶的店小二在他们身后忿忿地骂几句，又害怕是自己惹不起的权贵，只好自认自己倒霉。
出了饭店，曲云薇才觉得稍微清爽一些。
续往前走。
又好奇地停在一家热闹非凡的店面前。
“销魂苑——”
曲云薇低声呢喃着店名，看着形形色色进出的游魂，男女老少皆有。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