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叶茂的屋子却是灯火摇曳。
隔壁的秦素也掌灯坐了起来，看着身前低伏跪拜着的女子轻轻抬手，“起来吧！”
她一身气度雍容华贵，以至于身上穿着的那件鹅黄色的裙子都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来，涂鸢站了起来，目光中却透出一丝担忧，“殿下，您这样一走就是一天，属下们都会担心……”
“现在不是没事了吗？”秦素淡淡地一拂衣袖，斜斜地靠在了床头，明明是简陋的客栈厢房，偏偏让她躺出了宫楼殿宇的闲适与优雅。
涂鸢目光闪了闪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敢多说。
殿下那一日突然离开肯定是犯病了，他们遍寻不着又不敢大张旗鼓，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殿下的消息，自然就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可看殿下这模样，似乎还过得挺不错的，除了那一双包着棉布的脚……
“殿下受伤了？”涂鸢上前几步蹲了下为，脚上缠着一圈的布，就露出了光洁的脚趾头，却也看得出上面有斑斑伤痕，这是光脚走的？
“没什么，一点小伤。”秦素伸脚一撩，被子便把脚给盖住了，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涂鸢：……
殿下的性子还是没变，不想说的通常就当作没这事儿。
“对了，我隔壁住着的姑娘叫叶茂，她似乎最近惹上了一点麻烦，好像和安县的殷家有关，你去给我查探清楚，若是时睿这个父母官能够帮她咱们就不动手，若是不能你就帮她一把。”秦素吩咐了这一句后又嘱咐涂鸢道：“记住，她一定不能有什么事！”
“是，殿下。”涂鸢低头，他们家殿下还没有这么热心过，那么这位叫叶茂的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对了殿下，小姐还想要跟着咱们过来的，被属下阻拦了，但应该明日就会到安县，您看是……”涂鸢低头禀报，殿下的事情她本来不应该掺和，特别是家事，说多了连她自己都要糊涂。
秦素的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旋即面容平和地说道：“她要来就来吧，也没人拦着她。”
“那……殿下要跟属下离开吗？”涂鸢看这模样，似乎他们家殿下呆得很愉悦啊，就连穿一身布料子都没觉得不妥，还有这盖的被子睡的床，他们家殿下真是越来越不挑捻了。
“……不。”秦素不过略微迟疑便给出了这个坚定的答案，又像是有些心虚似地瞄了一眼自己被被子盖住的双脚，“等我伤好了再说。”
目前她要跟着叶茂，至少要看着她度过难关再说。
“是。”涂鸢退了出去，当然是跳的窗，不过她不跳窗还好，一跳窗就发现了也从隔壁窗户一道出来的沈越，两相目光一交汇，立时便是刀光剑影。
“你是谁？！”沈越在空中便和涂鸢交了手，这人一招一式都带着京中护卫的架式，沈越一过招便再清楚不过了。
“蒋家拳，蒋青山是你什么人？”涂鸢也是暗自惊讶，不过他们俩人都不想惊动客栈里的人，一边打一边将战圈给拉远了。
砰！
沈越双臂交叉格挡开了涂鸢的攻势，退后一步谨慎地打量着她。
老钱提过隔壁住着一位夫人，是叶茂在路上搭救的，这位夫人奇怪得很，一身丧服走在路上，偏偏气度尊崇，当然老钱不是这样形容的，不过沈越也猜得到恐怕叶茂遇到的这位夫人不简单。
只是在与叶茂相会后沈越留恋着俩人相处时的温情竟然就忘记提这一茬了，直到看到叶茂入眼他才离去，没想到还有人从隔壁翻窗而出。
来自京城的女护卫、一身丧服、素姨……这些线索迅速地串联在一起，让沈越不得不想到那个京城中的传奇人物，那个随夫上战场的奇女子，那个傲立于皇室的女子。
“难道……叶茂口中的素姨就是长公主殿下？”沈越惊讶地看向涂鸢，“你是涂侍卫？”
“你是……”涂鸢也认真打量起了沈越，这眉眼晃着有些眼熟，蒋家拳不外传，那么这个青年男人是谁，竟然还能一语道破她和长公主的身份，又和隔壁的叶茂是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涂鸢不得不怀疑那个所谓的叶茂姑娘是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利用她前来接近长公主殿下的？
“在下沈越。”沈越抱拳一揖，看着脸上平静，实则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没想到叶茂这随意地一救竟然还救了长公主殿下，是不是该感叹她的好运？
说到长公主秦素也的确是位奇女子，当年她和驸马伉俪情深，不惜拖着怀疑的身子陪着驸马上战场。
对的，就是在古蒙族的塞外疆域长公主产女，又不幸遗失了自己的孩子，他们都说那孩子死了，所以每一年这个时节长公主都会来此地祭拜。
不过沈越却听说因为这件事情对长公主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她和驸马都就此决裂，甚至精神恍惚不及往昔，这赤脚走在路上被叶茂救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是文安侯府的……”涂鸢此刻也记起沈越是谁，不由肃然起敬，“沈将军！”
关于沈越如今从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嫡子成长为如今一军将领在京城中可有无数传颂的版本，虽然是有他外家蒋家的培养功劳，但也是沈越自己争气，不然也不能从无数将士中脱颖而出。
沈越离京时还只是个十二个孩子，听说那时的那已经是桀骜不驯，孤僻乖张，但此刻涂鸢再见沈越又有全新的不同的感受。
眼前的青年沉稳有度，眉眼冷峻而犀利，出手更是利落狠厉，若不是他们都识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怕这一交手恐怕还能难善了。
“不敢！”沈越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打量涂鸢，“那这么说隔壁住着的人真是长公主殿下？”
文安侯府与皇室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但靖惠长公主的威名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当年他母亲也是这样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马上女英雄，所以那个时候他也特别仰慕长公主殿下。
可这个神话终止于他六岁那一年，长公主阵前产女又不幸夭折，至此后他们就说长公主的神智不清醒了，再也没见她辅佐驸马披挂上战场，一代女杰自此沉寂。
沈越没想到这么多年的今天他竟然也有幸能够再次听闻长公主的消息。
“没错。”涂鸢抿了抿唇，英武的浓眉一挑，“沈大人怎么会从叶茂姑娘的房里出来，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沈越和叶茂，文安侯府的公子与一个村姑能有什么交集，涂鸢想像不到，那么只能归结为是一场图谋，一场蓄意接近长公主殿下的图谋！
“涂侍卫你误会了，在来这里之前我根本没有想到隔壁住着的人会是长公主殿下。”沈越抿了抿唇，“至于我和叶姑娘的关系，我想我没有必要和你交待。”
“你深更半夜潜入一个未婚姑娘的房中，若是说出去到底是沈大人的不是还是那位姑娘的不是，我认为沈大人有必要解释清楚，以免徒增不必要的误会。”涂鸢步步紧逼毫不相让，她是长公主殿下的首席侍卫长，她有必要负责长公主的一切安全，她已经失职了一次不想再犯第二次的错误。
沈越皱紧了眉，又看了涂鸢一眼，良久才道：“我心悦叶姑娘，今日夜间来访也是与她商量一些事情，断无你想的那些阴谋与诡计。”话到这里又冷笑一声，“再说我沈越已经在边关塞外那么多年，还无意掺和到你们京城的权力纷争中，涂侍卫大可不必介意在下。”
京城的风风雨雨早已经离他远去，没有身处在那个权力旋涡的中心，沈越还觉得他十分自在，就算一辈子打马塞外过着风吹日晒的日子，只要有叶茂相伴，这一生也足矣。
叶茂不是不想了解他的家世来历吗，那么就让这一切永远掩瞒可好，他只做她的沈越。
“沈大人倒是儿女情长，没想到文安侯府还多了一个痴情种。”涂鸢看了沈越一眼，也不知道相没相信他的话。
只是长公主殿下难得看好一个姑娘，涂鸢也不喜欢这个叶茂姑娘是怀着别样的目的接近长公主殿下，更别提长公主殿下还对她如此用心。
“时辰不早就此别过，若有机会沈某再来拜会长公主殿下。”沈越不再久留转身离去，倒是转过身的一刹那他却是松了口气，涂鸢他们已经找来了，有长公主看护着叶茂，比时睿他们还来得叫人放心，这下他更能放手去做他要做的事情，相信两日后便会有个分晓。
“沈越、叶茂……希望这俩人不要做什么让殿下伤心的事情。”涂鸢暗暗地握了握拳头，转身看了客栈一夜，他们这一路打斗已经离客栈很远了，不过她布下的暗哨还留在客栈周围保护着长公主的安全。
倒是这位明不见经传的叶茂姑娘，既能让长公主殿下出手相帮，还能让文安侯府的沈大人心仪她，似乎这事还有时睿时大人插了一脚，涂鸢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