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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弗洛莫斯惊怒交加，眼睁睁的看着落下的天光像是洞穿一张薄纸般将地上弥散开来的血光破开，把原本已被他彻底掌控的局势生生搅乱，却无力应对。
尤其是当耳边那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后，突然变得凝滞的空气让他芒刺在背，心头涌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然后这抹不详就变成了现实。
漏下的天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恍若神人，他棕带束发，白衫胜雪，入鬓剑眉下，眸光淡漠，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临尘，俯视着整个俗世。
随着他一声轻喝，便有一柄鎏金古剑破空而至，剑光如龙，吞星食月，飞入他掌中后发出类似金玉交击的长鸣，声如龙吟大泽，凤唳九天，隐约间透着一种老友久别重逢的欢喜。
“青莲，好久不见。”
他低头，淡漠的目光中现出一抹暖意，伸出两指沿着剑脊抚去，嘴角微抿，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浅笑：“可是静极思动了？”
“嗡嗡嗡”
古剑剧震，剑光颤动间像是在连连点头。
“那便动动。”那人笑了笑，抬头朝几十米开外凝成人形的弗洛莫斯淡淡的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这尊自视甚高，邪异残忍的血神心头警铃大作，他想也不想，顷刻间化作一道血光便向远处逃遁。
那人恍若未见，直到弗洛莫斯遁出五六公里，远远的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红芒，他才不慌不忙的在古剑上屈指轻叩一下，口中轻吟：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刹那间，落下的天光突然一暗，在半空中凝成一把足有百米长的狰狞巨剑，纹理清奇，刃光霍霍，泄露的一缕杀机足以令草木枯黄，山峦失色。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半空中，那把小山般庞大的巨剑陡然加速，光焰摩擦空气，发出高亢刺耳的轰鸣，眨眼间的功夫，天光巨剑就后发先至，追上了先遁近十公里的血光。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声后，弗洛莫斯所化的血光如梦幻泡影般近乎无声无息的破碎。
这时候，那道天光巨剑豁然迸散，化作万千光雨倾泻而下，细细如丝，在那一刹那间几乎将整片山区照亮，随后又复归苍茫，再无声息。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片刻之后，数百公里外，之前发生大战后沦为废墟的小站，一滩未干血迹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紧接着，这片血迹缓缓的凝聚，最终凝成了弗洛莫斯的样子，只是此刻的他身形却和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相差无几。
“该死，那个白衣书灵究竟是谁？战力居然如此恐怖，我居然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免费阅读】
“不过，只要五百公里之内，血水不干，本神就不会死，那人却是失算了！”
“而且，他们还让本神窥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能够打破常规，召唤契约两个书灵，那个程子介绝对有问题，如果能获取他的秘密……”
弗洛莫斯眼中满是贪婪之色，他眉头一蹙，顿时心头便有无数阴谋生出，就在他谋划算计着怎么得到程子介身上的秘密时，耳畔再度响起那道让他刻骨铭心的清越声音：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什么？”
弗洛莫斯大惊失色，如何也没想到自以为隐秘的遁出那么远，居然还是没有彻底摆脱，他神色一慌，正欲再逃，冷不丁一片璀璨的剑光猛地从他体内迸出！
“不好！”
弗洛莫斯痛呼一声，浑身巨颤，“嘭”的一声炸开成万千滴血珠溅向四方。
“汩汩”
这时候，那道突兀迸散出的剑光忽然发出泉水流淌的脉脉声，紧接着光焰炽亮升腾，瞬间就扩大了七八倍，然后像是儿般在暮色下盛开！
一瓣，两瓣，三瓣……
刹那间，阴沉的暮色下仿佛盛开了一朵圣洁的莲，亭亭玉立，随着夜风摇曳婀娜。
张开的瓣中央，数百道溅向四面八方的血珠浑若落入囚笼中的困兽，任是左突右闯，上下穿梭，却依然无法避免的被不断限缩空间，最终重新汇成一团血水，凝出弗洛莫斯的样子。
“怎么可能？！”
被迫凝出身形的弗洛莫斯惊慌失措，面对着逐渐闭合的莲瓣，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不……本神是杀不死的，本神还有后招……啊……”
数息之后，闭拢的剑光莲影逐渐黯淡，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丝丝“噗呲”“噗呲”的轻响，似乎斩断了什么。
与此同时，废墟后方数百米开外一处草地上，几百名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昏迷的乘客突然间齐齐颤抖抽搐，然后纷纷张口呕出黑血。
“呕！”
“咳咳！！”
“噗！”
片刻之后，这些乘客全都苏醒过来，看着四周突然变化的环境，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纷纷脸色大变，掏出手机报警。
孤山幽寂，暮色苍茫。
程子介收回望向盛开在远方的一朵白色光莲的目光，再看向不远处那道高大的身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谁，是来自哪个世界的书灵？他的战力为何如此恐怖？他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之间究竟有什么干系？
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程子介只觉自己脑袋里乱糟糟一片，像是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让他脑胀欲裂。
他揉了揉眼眶，再睁眼，那人就已经站在他跟前三步开外，正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目光打量着他。
在这目光里，程子介读到了释疑，感怀，伤感和殷切等等诸多交织成一体的情绪。
程子介怔了怔，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们认识？”
“认识？”那人眉头一动，眼中先是划过一抹古怪，随后是恍然，摇摇头轻叹，“你现在太弱了，努力吧……”
“留给你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
话音未落，那人高大的身形就逐渐变得虚淡起来。
“等等，你别走，你总得告诉我什么事？”程子介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却摸了个空，对方就仿佛是泡影般，明明在那，却碰触不到。
那人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眸光：“努力成长吧……”
什么叫让我努力成长？
是嫌我实力太弱还不够资格知道么？
程子介不甘道：“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吧？”
那人嘴角轻扬，眼中掠过一抹缅怀之色，身形却是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噌”的一声，被他称为“青莲”的古剑神光内敛，如同一件普通的工艺品般自半空坠落，插在程子介跟前的地面上，直没入柄。
“侠。”
“侠？”
程子介原地愣了愣，古文他从来不看，也没有丝毫兴趣，想要从古书里找出这个书灵的出处可能性等于零。
孤山的夜风格外的冷，锋利的像是小刀子割得人脸面生疼，还透着丝刺骨的阴寒。
半晌之后，程子介抖了个哆嗦，缓过神来，视线内草木苍莽，暮霭升腾，远处山影重重，像是一头头匍匐在昏暗中的怪兽，几欲择人而噬。
“小钻风……”
他摊开先前紧握的右手，土黄色的灵石在昏暗中散发出一圈薄薄的晕光，内中一个迷你版的小钻风举着竹梆子似乎正冲着他微笑。
血神弗洛莫斯被侠斩杀，算是给小钻风报了仇，可是又有什么用，小钻风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它那破锣锅一样的嗓音哼唱出的“巡山歌”已成绝响。
风拂过，吹干了程子介脸上的泪痕，他珍而重之的将小钻风的灵石贴身收起，俯身朝着群山一拜，再起身时，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人还是原来的人，但顾盼间却是内敛了许多，像是把自己套入了一层壳里，令人难以看透。
片刻之后，他上前一把握住插入地面的青莲古剑剑柄，将它拔出地面，信手舞了个剑，若有所思：“侠似乎知道很多有关我身世的事情，或许可以……”
思及此，程子介握剑凝神进行尝试，却根本无法像之前召唤小钻风那样随心的把侠给召唤出来，而且每次召唤，都会引得他体内两种不同属性的界力发生碰撞，激荡。
土属界力，沉凝如铁，厚重若山，运转速度相对较慢。
风属界力，轻灵如羽，锋锐若刀，运转速度差不多比土属界力快了一半！
两者冲突时，程子介的身体就沦为了双方的战场，一半轻灵一半沉重，一脚沉一脚快，热而且内里有如千刀万剐，痛得他浑身大汗。
“嘶嘶”
片刻之后，程子介抽着冷气停止尝试，汗如雨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痛得几乎散架。
“如果不能动用界力，那我的实力必然要下降一大截，在失去小钻风后……侠又比较高冷，不一定会应召出来帮忙，我能依靠的，最后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程子介眼中闪过一抹明悟，随即面露苦笑：“这一趟，还没到达目的地，实力就折损过半，接下来到了北沧以后……”
“笃笃笃”
就在这时，半空中响起直升机旋翼破空时的声响，紧接着，巨大的探照灯从高空投下，一路沿着山脊扫荡。
与此同时，之前小站的方向亮起一团巨大的火光，那些幸存的乘客点亮了篝火，成功的将在半空中搜寻的三架直升机吸引了过去。
“那些乘客既然已被发现，现场必然会被马上封锁，千岳剑……只能等下次再去找机会拿回来。”
程子介深深的望了眼在夜色下格外醒目的篝火，随即转身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